第2章 (二)夜间事(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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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庙里传开,听起来似乎是有人用土话骂了几句。西北那边的方言听不懂,可里面的恶意却是实打实能感受到的。

总有那么几道晦暗不明的视线若有似无地逡巡在你背后,如芒如刺,难以忽视。

你明明知道,可偏偏发作不得。

陈珈兰拧着眉心将包袱重新打理好,也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情,索性将包袱掬在怀里,倚着墙壁闭上眼,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

夜半时分。

按理,都该是睡了的。平静的黑暗之下,有睡酣者甚至打起了轻轻的呼噜,间或夹杂着几句梦语与呲呲的磨牙声。

缩在墙角里的一双眼睛恰在这时睁开了。

那双眼睛很清,很透,像是一潭从不会有波澜的深水,却又异常的明亮,仿佛先前睡着时的模样只是假象。

与此同时,阿青的眼睛也毫无预兆地睁开了。

“公子。”

阮孟卿以食指抵唇,静默地摇了摇头,示意阿青听外面的动静。

阿青贴在墙上支起耳朵,只听有鸟雀扑棱着翅膀从树梢腾空而起,接二连三,还挺热闹。这点细微的动静要是在白天恐怕不值一提,在寂静的深夜则显得尤为明显。

阿青张了张嘴,从齿缝间挤出两个蚊蝇般细小的音节:“敌袭。”

“不是敌袭。”阮孟卿仍是摇头,“恐怕是……”

恐怕二字才出口,土庙外便有人扯开了嗓子吼起来——

“贼来了!”

……

赵三九是起夜的时候发现贼踪的。

自从几天前遭山贼洗劫后,庙里的诸人便通过抓阄来决定守夜的人选,而今夜,正巧轮到了他。

才入夏的夜里仍有三分凉意,又逢暴雨,赵三九眯眼看着瓢泼的雨势,心想山贼也是人,这鬼天气难道还愿意出来打劫不成?愈想愈是该如此,便心安理得地裹着外衫沉沉睡去。

及至半夜,尿意上头,迷糊醒来才发现骤雨急停,乌云早已散去,头顶云霭胧月,斜斜地投下寸许月光,偶尔田蛙从他脚边蹦过,在寂静的夜里呱的一声,像是在嘲笑他。

一阵悠悠的冷风吹过,吹动他的襟袖。

赵三九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侧耳听了听,似乎觉得有些异动,又不大敢肯定。匆匆爬上树顶朝外张望去,果然见不远处有隐隐火光,蜿蜒如蛇,成一字长阵,慢慢朝此地靠近。

他来不及多想便跳下树,一路高喊着跑回财神庙,砸响了紧闭的木门。

……

像是青天老爷的惊堂木啪的落下,一句“贼来了”震得人浑身一凛。哪怕睡梦酣甜,也都迷迷糊糊撑开了眼,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那群山贼又来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距他们上次来不过五日,怎么就又来了……”

“天老爷可怜可怜我们吧……”

人多口杂,即便是轻声的议论混杂在一处也显得有些闹哄哄。但从陈珈兰听来的几句对话来看,可以归纳出最重要的一点信息——山贼来了。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

先不提守夜的那人就是这么一路喊回来的,便是在场的人也都在说着,根本不必她规整消息。

陈珈兰不着边际地想着,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车夫靠近她,低声抱怨道:“这可倒了大霉啦陈姑娘!”

他不过是图陈珈兰的那几许银钱,未曾想过要把自己置身如此险境。先是暴雨不断,而后夜遇山贼,这钱怎生就挣得这般艰难。

陈珈兰面无表情地回他:“按原价,我再多付你一半的钱。”

达到目的,车夫悻悻地闭上嘴,自觉离远了些,不再去烦她。

“公子,外头大概有二三十人。”阿青附在阮孟卿耳畔,压低了声儿请示道,“既然不是敌袭,我们还要不要……”

阮孟卿定定地看他一眼,随后移开视线,落在木门上:“不必出手。”

阿青垂下眼摸了摸胸口,底下的心脏有力地跳动着,谁也不知道衣服下面覆了一层又一层的麻布,只为了盖住那道深入皮肉的伤口——若是当时没穿护甲,那一剑再偏两寸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和公子都受着伤,即便只是二十来个莽夫,应对起来怕是也十分吃力。更何况还有敌人在暗处,绝不可暴露他们的行踪。

所以,不能出手。

他抿了抿嘴,缓缓地放下拳头,抬头望向木门的方向。

门外,是一片诡异的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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