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离别（1 / 2）

每当想起大学的那段时光，颜立清总忍不住笑着流泪，因为那段时光实在太过美好，回忆才让人不觉有些感伤。在那段岁月里，没有高考前读书的逼迫，没有工作后生活的压力，大家都自由而又悠闲的徜徉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中，只因父母老师的护荫尚在，便滤去了光明中的黑暗，每个人都活在希望的每一天，对即将到来的暴风雨迫不及待地振翅而飞。

转眼之间，吴立雅、付川、闻一轩、元昊都即将毕业。那年的冬天，Z市下了很大的一场雪。在无人的夜晚，凝结在一块儿的六瓣雪花在天空中肆意地跳舞，足尖轻点地面，掠过屋顶、踏过芳草，将雪白的脚印遗落，才一晚的功夫，便还原了所有人一个梦一般的童话世界。一早起来的立清看着窗外的世界，情不自禁地用指尖亲吻纷扬的雪花，想着Z大的操场美丽的样子，连忙打电话给闻一轩说要一起去打雪仗，然后又打了个电话给姐姐立雅，希望她和付川也能一起来玩耍。

中午的时候，操场上已经聚集了许多学生。立清和邬雨晴下课早，便先到操场堆起雪人来，过了会儿，立雅和付川到了，也加入了立清的队伍。等到雪人已经搭好，闻一轩才到，立清看到一轩，顾不得将手中的雪拍打干净，便高兴地跳起来抱住闻一轩的脖子，向他展示自己的成果，闻一轩笑着抱着立清转了一圈才将她放回雪地上。

立清发现元昊没来，便问闻一轩，闻一轩说他呆会儿就到。俩人继续说笑了会儿，闻一轩才发现还在堆雪人的其他三人，当立雅站起身时，闻一轩看到心里却是一惊，怎么是她？

立雅看到闻一轩时，觉得有些眼熟，想了几秒钟后笑着问道：“原来你就是闻一轩？”

闻一轩的表情却有些尴尬，眼神也不知看往何方，没有平日和陌生人打招呼的友好，只单单点点头笑了笑。

付川见闻一轩的态度似和立雅认识，便问：“你俩好像认识？”

立雅笑着回答说：“大二校联合辩论大赛上我们见过，我是甲方，他是乙方。”

闻一轩却是停顿了片刻才答道：“啊，是的，我记得最后还是北联赢了。真没想到你是立清的姐姐。”

立雅走上前，看着闻一轩回答：“我也没想到是你啊，这样倒好了，大家都认识，玩起来也高兴些。”

听到立雅这么说，闻一轩心里松了口气，但又想起自己曾写情书给立雅却被拒绝的事情，不免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回答便显得有些生硬：“哈，那是。”

在一旁的立清听到姐姐和一轩原来是相识的，虽有些惊讶，但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毕竟俩人都曾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于是立清没再多想，趁大家都在聊天的时候，悄悄地在一旁捏起了雪球，然后狠狠地朝闻一轩砸了过去。

听到立清咯咯的笑声，被砸的闻一轩似乎才反应过来，忙蹲在地上快速捏了个雪球朝立清砸了过去，一场欢乐的打雪仗终于揭开了序幕。

元昊因下课后去了趟教务室，所以当他赶到操场时已经很晚了。他站在操场外搜寻着大家的身影，一下子就找到了那顶鲜艳的红帽子，他看着立清在雪中欢快的奔跑的样子，仿佛耳边听到她传来的笑声。他本想立刻跑过去加入战局，可是看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的笑容，突然只想在远方观赏这美丽的风景，他呆呆的站了一会儿，直到雪花悄悄地落遍了全身，他才不急不忙地朝大家奔跑过去。

雪水消融、春暖花开，毕业的钟声已经敲响，越来越多的同学为了毕业后的前程开始奔波、抉择，大家的脸上虽是欢乐的，心里却藏着淡淡的忧伤，那一抹忧伤既是因为离别的后会无期，也是因为不晓未来的何去何从。

立雅很坚定地告诉付川她是不会回S城的，她要留在Z市，付川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为了能更好的说服父母，也为了能更稳定地留在Z市，俩人自春季开始便开始找工作，但立雅万万没想到，几个月过去了，付川都已经拿到OFFER了，自己却还是一无所获。

立雅靠着付川的肩膀，愤愤不平地说道：“没想到中文系这么难找工作，本来对口的职位就少，还要求那么高。没经验怎么了，是女生怎么了，不是本地人又怎么了？凭什么面试这么不公平。”

“你都投那些月薪高的工作，那当然对方的要求也高了，而且公司也都希望能找能长久稳定的工作人员啊。”付川安慰道。

“可是在Z市，现在月薪若没有4K，那要怎么活呀。”

付川捏了下立雅的鼻子，说：“你别担心，也不要急，慢慢找，我还能养着你。”

“你养我？”立雅笑了，“可你工资才2K，你自己将来生活都困难呢。”

“你要信我。”付川看着立雅认真地说道。

看着付川认真的样子，立雅只好笑着回答：“好啦，我信你。”立雅安然地躺在了付川的怀里，不一会儿便熟睡了，发出了细微的呼吸声。对她而言，或许只有在付川面前，她才是最轻松的，能将自己完整的暴露在他面前，毫无顾忌。

还有一星期就毕业了，立雅还是没有找到工作，而班上其他同学，有的打算去其他大城市试试看，有的愿意留下来的，即使进的是新华社这样出名的企业，起薪却也是很低，而大部分和立雅一样还未找到最合适工作的也已经做好了回家的准备。

颜母和吴母对立雅也是十分关心，隔三差五地打电话问情况，立雅最后为图让母亲安心，便说已经找到工作了，第二天又开始心急如焚地拉着付川一起去跑市里的招聘会，但结果仍是不尽人意。失望的立雅坐在人才市场外的花园的长椅上低着头抹起了眼泪，付川想安慰她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轻轻将立雅拥入怀中，心中却悄悄拟定了一个计划，要给立雅一份安心的惊喜。为了这份惊喜，付川拉着好友一齐悉心的准备了一个星期。

周六早上，立雅接到了付川的电话，让她下楼。于是，立雅匆匆梳妆打扮后便走下楼来，但并不见付川，四周观望之后，立雅发现了沿路插满了彩旗，彩旗上写着“立雅，请往前走”，立雅一低头，发现地上竟也贴着朝前走的各色脚印，心中疑惑的立雅随着指示慢慢朝前走，一直走到了操场。这时，立雅看到了前方围着许多人，而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正是付川，只见身着西装的他手持玫瑰朝着自己招手示意。立雅有些不安的走到了付川面前，同学们连忙退站到了两旁，露出了一条直通前方的红地毯，立雅低头接过了付川的花，付川拦腰将她抱起，在同学们的掌声与校歌中沿着红地毯缓步前行，走到一座搭好的木质小城堡前停下，放下了立雅。立雅好奇的看着面前的城堡又看看眼前的付川，过了一会儿，城堡上挂着的彩灯亮起，拼凑出“立雅，Iloveyou”的字样，随之，一旁的同学将烟花点燃，顿时白色焰火绽放眼前，声音响彻上空。

付川靠近了低头不安的立雅，牵起了她的手，缓缓地说：“立雅，我爱你，我愿和你一生一世，你到哪，我在哪。请在场所有同学为我见证。”同学们掌声雷动。

立雅感动了，她知道一向低调的付川会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她。立雅想幸福的笑，眼泪却随着弯起的唇角落了下来，在那一刻，她几乎也要脱口而出：“我也愿和你一生一世。”但她看看周围的同学，看到他们羡慕的眼神，内心骄傲的她终于没有说出口。

立雅安心了，关于未来她至少看到了可以依赖的肩膀。但此时立清却是提前体会到了离别的伤悲。

在毕业酒会的时候，元昊才告诉大家他要出国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闻一轩最是惊讶，散席之后，拉着元昊要问个明白，于是回学校后又买了一箱啤酒要和元昊喝个够，立清担心俩人喝多，所以无论一轩怎么赶她走她就是不走，只默默地站在一旁。

“你要出国也不早点和我说，我们可是一块儿长大的啊，你当不当我是兄弟？”说着，闻一轩就闷了一瓶酒下肚。

元昊也喝了一瓶，挪了挪眼镜，说道：“反正都是要走的，早说晚说不都一样。不当你是兄弟，我现在才懒得和你废话。”

“已经决定好了，不再更改了？”过了半晌，一轩才继续问道。

“嗯，通知书已经下来了，再过一个月，我便要走了。”

“去美国也好。让你留在你爸的公司估计你也不会开心，你也总算逃离魔掌了。”

“呵呵。”元昊苦笑道：“只是我妈，我不在的时候，我担心二妈会欺负她，你记得常常帮我去看看我妈。”

“那还用说，你个懦夫。”

二人不再多说话，只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倒把一箱啤酒喝完了，喝完了便直接倒在了宿舍前的草地上睡了过去。立清打了电话给一轩的舍友，大家合力好不容易才将他二人抬回宿舍，累坏了的立清准备要走，一轩突然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喊着要送她，元昊听到声响，也像醒了过来似得，爬起来就说：“我来送立清，谁都别拦我。”

闻一轩推开元昊，说：“我的女朋友，你干嘛要送。”说完，便拉着立清往外走，被推开的元昊直接倒在地上重新睡了过去。

走到宿舍外，闻一轩便开始吐，吐完之后立清扶着他坐下用纸巾帮他擦拭，但刚一坐下，闻一轩又马上起身走到墙角吐了起来，眼泪鼻涕也一并流了出来。

立清第一次看到这么不堪的闻一轩，心疼不已，便抱住了闻一轩，躺在立清怀里的闻一轩自顾自的开始说起元昊和自己的故事，立清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也是第一次认识到了一个她从未接触的另一个世界，一个华丽的却无法抉择的世界。

闻一轩告诉她，他和元昊从幼儿园时就开始上各种培训班，他们从小就一块学弹琴、一块学英语、一块学游泳，他说了许多他们小时候的糗事，闻一轩一边说着立清一边帮他抹去眼角滑落的泪。

“元昊，他其实比我优秀，他敢反抗他的家庭，我却一直在逃避，我懦弱的选择Z大留下，他当年却是放弃了保送资格陪我一块儿留下，他说怕我一个人在这里会堕落，没想到，他最终还是选择逃跑。”

听到这，立清想起元昊平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简直不敢相信。

说着说着，闻一轩突然将头抬起直勾勾地看着立清说：“你爱我？还是爱闻一轩？闻一轩来Z大，那是因为校长和他爸的关系，闻一轩能当学生会主席，也无非是因为关系，闻一轩很有才华，会小提琴会打篮球，哈哈，那些是从小就被逼着学的。我问你，你到底爱我还是爱闻一轩？”

立清安抚着闻一轩不停说她爱他，闻一轩却像没听到似得笑了起来，闻一轩重新躺进立清的怀里，继续笑了一会儿说道：“元昊臭小子终究比我幸运，他二妈又生了个儿子，所以那小子才能跑到国外，我呢，我连跑的机会都没有。臭小子，以为我不知道，真不够义气…….”

闻一轩不停重复最后一句，说着说着，头渐渐靠在立清的腿上睡着了，立清看着闻一轩熟睡的面庞，抚开耷拉在他耳畔的头发，露出他弧度几近完美的側颜，心想自己应该更加爱他了。

第二天闻一轩醒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的床上，揉了揉眼睛觉得头有些痛，起身喝了杯水后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只想起自己和元昊被立清和舍友一起送回宿舍的事。闻一轩连忙去找元昊，但发现元昊并不在宿舍，于是给元昊拨了个电话，听到元昊回答他在学校与学弟学妹们拍照留念，心才放下，迷人的笑容又如往常一样释放出来。

夏日的风将河边的垂柳吹得翠绿，枝条欢快地舞动着为来树荫下照相的毕业生助兴，却在她们灿烂的脸庞留下了一条条暗影。但同学们最后还是一个个笑着离开了，在风中不断地挥舞着手臂，似乎对着柳树说着：“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