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北风吹落婉凝静 断鸿声里纤云愁(1 / 2)
腊月中旬,时值大寒。天寒地冻,枝头挂着的几点零星雪花,也被冻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雕。仔细看去,还会有六角形的细微纹路。斑驳的印痕,像是岁月的足迹,聚成一本叫做命运的书。
边荒城外,尚且不见行程归影。唯有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足迹,还在风雪中呐喊嘶吼。然后逐渐被北风掩埋,这一刻的行迹踪影。守候着这一方苍茫天地,顿觉天地万物浩大如斯。
飘泊如浮萍的渺小的人类,还在自怨命运的不公。却多半是忽略了,掌中命运的罗盘。诚如婉凝挣扎着醒来的时候,却是不见君颢的人影。她直着脖子叫了几声,也未见回应。
大约是君颢不在房间里吧,她努力甩甩脑袋。然后咬着牙狠命起身寻水,却是在大插屏后,听到了君颢和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难么一瞬,婉凝的脑袋里立刻清醒了许多。
于是许多关于君颢的记忆,关于江苓嫣的故事,纷纷扰扰在脑海中。越发的清晰起来,她几乎有些不信。那场大火,她本以为江苓嫣会放下一起的。可是谁又会想到,江苓嫣会有如此心思。
趁着复国之际,让君颢倚重起她来。如此心思,如此计谋。倘或有朝一日成功复国,江苓嫣便是最大的祸患。左思右想之际,婉凝便忽然站了出来。指着江苓嫣大骂:“妖言惑众!”
婉凝说的这四个字,理直气壮。仿佛是每一个字,掷地有声。重重的砸在江苓嫣的心头,本来还好生说话的江苓嫣。此刻冷不防听到这四个字,也是愣住了。怔怔的站在那里。
及至回过神来,才看到是婉凝站在那里。昏暗的烛火下,越发显得婉凝清瘦憔悴了。尽管面容苍白的婉凝,却在江苓嫣看来。如此的有气魄,有毅力。这样的女子,还真不多见。
看着她茫然的眸子,江苓嫣便知道。她的眼睛还是没有治愈的,于是也便理了理思绪,反问道:“我不过是为了替君颢分忧,早日复国而已。如何妖言惑众?还请说出道理来。”
曾经的一场言语相斗,在婉凝的脑海中尽数出现。她只觉此刻,头脑有些发痛。眼前也是一会儿黑一阵,一会儿白一阵的。也只是模糊看到,灯烛下江苓嫣那个模糊的轮廓来。
挑衅的言辞,翻到的火炉,喷溅的炭火,浣衣局冰冷的惩罚。那些曾经记忆的片段,此刻在婉凝的大脑中。反反复复出现,她的眼前,甚至出现了江苓嫣狰狞的笑意。
“将来入住后宫,还不都是你的天下?”婉凝咬着牙,一字一顿的说出这番话来。虽然现在头脑混沌,可是婉凝的心里却是清晰的。她也十分的用心要自己记得,玉池这里尚未做好准备。
烛台上,已经摇曳了一层厚厚的烛泪。江苓嫣听了婉凝的话,不觉轻轻拍手笑着:“看来你还没有糊涂到如此!那就让我们一起等,等到京都内乱的时候。看最后,谁才是胜者!”
作为一个成功的王者,倘或没有足够的耐心。是不能够堪称为王的,为王者。必当深谋远虑,必当忍辱负重,必当隐忍大度,必当宽容相待。于是楚君颢,才能成为东麓的王。
几遍冷风吹下来,将天地万物吹得生硬冰冷。就是窗户也被冻住了,花盆里的栀子。也被提前移到了桌案上,还好有炭火烘着,方才不至于冻掉嫩芽儿,说好的春天,却还是冰冷如水。
随着门轴声动,是楚君颢回来了。婉凝一时之间内心激动,却总不好显露出来。于是静静的端坐在桌案前,与江苓嫣对茶而坐。如此情景,倒是让君颢顿感诧异万分。
“君颢?你可算回来了!”江苓嫣故意撒娇,扑入君颢的怀中。她知道婉凝看不见,却总归是可以听得到的。如此这般,时日久了。婉凝自当会离开的,江苓嫣也本不想让君颢为难。
试想一下,如果江苓嫣害了婉凝。君颢必不会饶了她的,那时记住一个死人,会比记住一个活人更加长久。倒不如让这层误会生根,从此定下了君颢的心。江苓嫣素来,都是软硬兼施的。
她一面拉着君颢的衣袖,一面为他褪去披风。然后又亲自沏了茶水,为他准备好了小手炉。江苓嫣不会忘记,前些日子她照顾君颢的时候。君颢都没有反驳,可见君颢似乎已经接受了她。
不管怎么说,江苓嫣还是暗暗欣喜的。她偷偷瞥见了婉凝,但见婉凝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与她总无关系。就在江苓嫣偷着乐的时候,却忽然觉着肩头一阵疼痛,痛彻心扉。
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来,却看到了自己的肩头。已经深深扎上了一把小小的匕首,匕首虽然小,却很是锋利。刀刃处的血口子,已经浸染了衣襟。“你若不走,会死的,”楚君颢的声音有些沉重。
那一刻,江苓嫣好似觉着做梦。她不会相信,也不敢相信,君颢会对她如此!难怪,难怪婉凝会毫不在意。原来都是已经计划好的。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随后狠狠抽出了匕首。
“我还要感谢你,”江苓嫣冷冷的笑着,“没有刺穿我的心口!楚君颢,不论你是否愿意,我都要,助你复国……萧易寒哪里,早已布置好了。你不要,妄想逃离我的掌心……”
一阵冷风吹来,很快将屋内的暖意驱逐殆尽。挟裹而来的是江苓嫣沉重的脚步,还有她那声嘲讽阴沉的笑。而今在夜里听来,却甚是可怖。因为权力,江苓嫣变得失去了本性。
一阵轻微的叹息,让婉凝顿觉有些可怜。但是她知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正如当初的薛梓若,因为一次小小的嫉妒。却是葬送了自己的性命,江苓嫣不幸的走上了这条路子。
“幸而初晨及早告诉了我,”君颢慢慢走到婉凝身后,轻轻揽着她的腰身,低声道,“方才可是吓着了你?念及往后权利相争,还有姐妹之情。我没有刺中要害,你,不会恨我吧?”
婉凝轻笑着摇头,她怎么会生出恨意呢?当初江苓嫣是怎样对她的?原来后宫之中,是真的没有“姐妹”之说的。她只觉着好累,好想美美的睡上一觉。永远离开,这片是非之地。
“快了,”君颢轻声安慰着,“只要端木瑞平一死,再寻得林一凡。颜舜祁这里再里应外合,复国有望……”窗外雪花尚且飘落,北风呼呼吹过。婉凝却只要,天下太平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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