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七章 曙光(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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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阳关

墙上的重弩射出最后一排利箭,护城河内侧的荆棘丛还余下些许残烟。

北蛮丢下百余具尸体,鸣金收兵。

火器已经全部用完了。

北蛮人果然十分凶悍,如果换做大周的士兵,她三轮火枪,一轮弩炮之后,怕是就全体溃散。

但是北蛮人也害怕,也慌乱,却能迅速稳住阵型,甚至还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学会找掩体隐蔽。

方若华一把将刀插回刀鞘,抓了把半长的头发,一把将黑红色的血块甩落。

喧喧闹闹的战场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燕臻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了两声,抓着焦黑的城墙站起身,靠着坐下,伸手把为自己挡了一刀,倒在身前的老兵扶正,擦了擦他脸上的血,整理了下头发。

“老爹爱体面,以前在军营,至少三天就要洗一回澡,他死了,好歹要干净些才好。”

燕臻喃喃自语,钱风一脸茫然地立在城头,看着士兵们收拾尸体,抢救伤员,点了点自己手底下的人头……少了七个兄弟。

钱风沉默了片刻,在自己腰上的草绳上面打了个结,上面一共有六个结。

五天过去,他们竟打退了对方六次攻城。

北蛮的攻势,一次比一次凶猛。

他不知道,自己等人能不能抵挡下一次的攻势,这样的战争,又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方若华正坐在城头梳头发,很认真地梳理通顺,两边撩起,向上梳,拿簪子固定,。

她那一头秀发被烧焦了一半,烧焦的部分劈去,只能垂到肩头。

不过到也好,战场上头发太长了的确碍事。

不对,钱风苦笑,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方若华竟然这般轻松。

她坐在城头,低首与身边的士兵说话,眉眼含笑,钱风隐约能听到,他们谈的都是家长里短的琐事,一边说一边笑,就好似这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而是农家地头树荫下。

“若华,别唠嗑了,来,咱们来算算账。”

白绍笑着喊了一嗓子。

方若华失笑:“老爷子到中气十足!”

“比不得我们海王殿下,三天没睡了,照样漂亮的不得了,是个美人。”

白绍胸口中了一箭,但他却不肯下去修养,只是让军医给他找了瓶烈酒。

可也只敢小口小口地抿,止不了疼,但至少有个安慰。

这位老将军的酒量很好,即便是烈酒,喝上大半瓶也不会醉,但是眼下这个关头,他却不敢冒半分危险。

两个人说了两句闲话,白绍果然让方若华身边的美人把账册拿过来。

上面一笔笔记录着这几年白绍还来不及还的债款。

好大一部分都是东临,山左等地的富商借给他的,也有从方若华那里借来的。

除了用于养兵练兵,大部分估计都支应给左近的义军了。

白绍叹气:“我生意一直做得不好,两艘从你那儿买的船也旧了,想必不怎么值钱,当初我买的时候是三万两银子一艘,如今折合两万吧。”

方若华:“……”

“我家这车行和镖局不能给你,都是给老兄弟们养老用的,到是家里还有一处宅院,三十亩地,给了你吧。”

方若华:“……您老打的好主意。是不是想说,让我把你家里的产业变卖,拿去帮你去还债?你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你的债主。”

“哎!”

白绍叹气,“谁让你家大业大,又好欺负。别人的债欠不得,欠了他们的,他们日子难过,我的老脸也挂不住,咱们海王殿下就别计较,你和我个老头子那简直是比亲爷俩还亲,分什么彼此。”

他笑得颇为得意,“瞧我们家小六,温柔漂亮体贴懂事,要不一并给你,那些债,我要是还不了,你就想办法帮我料理了吧,要真去了阴曹地府还欠着阳世这些债,我可真要死不瞑目。”

方若华哭笑不得,摇摇头,举目远眺:“多么美的群山大河。”

土地红得发黑,不只是染了血,还肥得紧,这里是老百姓们辛辛苦苦地在荒野中劈开荆棘,一点点开垦出来,千百年,祖祖辈辈,子子孙孙都活在这片土地上。

或许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战火,每一次战火都是一场浩劫。

方若华其实有些佩服白绍等人。

他们眼前其实看不清楚前路,他们只是在本能地拖延这片土地被异族统治的时间,可又无比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有很大可能徒劳无功。

一场战争,两场战争,甚至无数场战争的胜利,其实都不代表什么。

他们或许能赢得战争,却改变不了中原王朝的衰弱无力,所以他们一定会渐渐力不从心,失去大后方的支持,然后终有一日,一切终结。

但明知道结果,蝼蚁们还是奋力挣扎,永不停止战斗。

方若华立在城头,把一叠账册扔给身边的人收好:“先打赢了这场战争吧。”

天色未明,战鼓声擂。

钱风裹着外袍没睡多一会儿,就猛地跳起来伸手抓住长弓,猫腰冲到前面。

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头,高高的旗帜飞舞,血腥气扑鼻而来。

又一轮的战争骤然而起。

天外黄沙漫天,狂风席卷,枯叶上染了一层层厚厚的血浆。

护城河内外,遍地纵横的沟壑,都变得粘稠一片,到处是断臂残骸。

有自己人,也有哪些援兵。

从京城各地而来的援兵,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还未上战场先腿软,好些人身上渐渐沾染了浴血沙场的硬气,如果能活着从战场离开,也能算是精兵强将了。

又是整整两日的恶战。

大周守军死得还上下不足八千人,这里面还包括那位陛下派来的,略显得不中用的援兵。

方若华扫了眼来不及撤离的伤兵,吐出口血沫子,默默计算时间,脸上却还是气定神闲,尚有心思和双颊凹陷的白绍逗咳嗽。

“白老将军,您可真是个好师父,瞧瞧你教的我们这位六爷,哪里还有当初风流满天下的纨绔模样,指挥若定,计谋百出,气得乌奇恩要狂暴了。”

此时此刻,蛮兵和疯了一样攻城,踩踏着死伤的尸体也要攻上城墙,喊的口号就是必须杀了许六喂狗。

也怪不得人家,如果方若华是乌奇恩,也要大怒。

一连数日,许六带人夜袭北蛮营地,次次只冲杀入对方第一防线之内,惊动了人就立马撤,一夜袭扰七八次。

人家全神戒备,他就偃旗息鼓,人家一休息,他立时仗着地形熟悉,各种骚扰。

到昨日后半夜,北蛮早让他折腾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一时迟缓,应对不及时就让他突袭得手,入营放火,对方损失至少七八百人马。

今日早晨,许六亲自出城叫阵,三言两语激得太子出阵,杀得太子抱头鼠窜,还在后面煽风点火,只道太子就是镇南亲王的傀儡,那位王爷想着拿他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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