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6章 问鼎擎天(2 / 2)
半月后,在黄公将殿试的名单送到赵佶那里时,官家有意无意的问道了这位当世‘子建’,能让官家惦念的人还是头一遭,黄公从赵佶的脸上读不出当事人的喜怒哀乐,暗流涌动,心悸股栗的黄公初听到‘子建’两字时惊得差点下巴都掉了,难道这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的意外这么快就传到了官家耳朵里面?觉得顶上乌纱帽不保的黄公从大殿里战战兢兢倒退出来时,浑身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早已没了一点干爽地方,只不过事情总算有惊无险,官家对这件事事后也是缄口不提,完全当没发生过一样。
转眼到了殿试的日子,当五湖四海的学子整整齐齐集聚在集英殿门口时,黄公初次见到这位‘子建’的模样时,还是吓了一条,只见此人峨冠博带,双目炯炯,器宇轩昂,默默的挺立在那里,居然鹤立鸡群,有一股潜龙在渊的王者之气,黄公总觉得此人面善,似乎在那里见过,等当班执事太监报出‘赵子淔’这三个字时,差点浑身的骨架都散掉,这个幼时被苏东坡点为‘千里驹’的宗室神童,居然差点就栽在自己手里。对于这个和本届的吴檗一样,放弃了恩补入仕的天赐特权,凭借胸壑文章考上第一名的当世‘曹子建’,完全是实至名归,这件啧啧称奇之事几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黄公还在心绪不宁的时候,集英殿里匆匆手持黄帛而出的执事太监抛出了赵佶的御试策题。
制策曰:盖闻监于先王成宪,其永无衍;遵先王之法,而过者未之有也。仰惟祖宗以来,立经陈纪,百度著明,细大毕举,皆列圣相授之谟,为万世不刊之典。朕缵绍丕图,恪守洪业,凡一号令,一施为,靡不稽诸故实,惟祖宗成法是宪是若。然画一之禁、赏刑之具犹昔也,而奸弊未尽革;赋敛之制、经常之度犹昔也,而财用未甚裕;取士之科、作成之法犹昔也,而人才尚未盛;黜陟之典、训迪之方犹昔也,而官师或未励。其咎安在?岂道虽久而不渝,法有时而或弊,损益之宜有不可已耶?抑推而行之者非其人耶?朕欲参稽典册之训,讲明推行之要,俾祖宗致治之效复见于今,其必有道。子大夫学古人官,明于治道,蕴蓄以待问久矣,详著于篇,朕将亲览。
堂下很快传来沙沙沙的磨墨,展纸声,英华们笔走游龙,各展其华,黄公这次几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赵子淔身上,只见对方气定神闲,神情专注,不出一个时辰,数张答卷横空出世。
黄公看着那手骨骼幽奇,笔力虬劲,中锋浑圆,圈转如意,铁画银钩的折叉股,早已手不释卷,浑身更是激动得抖个不停,这游龙之笔都快赶上前朝的米芾,东坡等名仕了,如果当初有这份原卷,自己何必闹出‘识人不淑’的大笑话出来。再看行文笔意,更是惊为天人,这当世‘曹子建’果然并非浪得虚名。
臣对:臣闻有家法,有天下法。人臣以家法为一家之法,人君以家法为天下之法。人君之与人臣,虽名分不同,而法有小大之异,至于能世守其法者,则皆曰权而已。人臣能执一家之权,守一家之法,以示其子孙,则必世为名家。人君能执天下之权,守其家法,以为天下法,贻厥子孙,而施诸罔极,则必世为有道之国。盖法者,治家治天下之大具;而权者,又持法之要术也。
今陛下亲屈至尊,廷集多士,访治道于清问之中。首以监于先王成宪,恪守祖宗之法为言,是则陛下欲守家法以为天下法者,固已得之矣。臣获以一介草茅,与子大夫之列,仰承圣诏,其敢不展尽底蕴,茂明大对,以为陛下遵祖宗、守成法之献邪?
......臣愿陛下以是为揽权之本,而又任贤以为揽权之助,广览兼听以尽揽权之美。权在陛下之手,则所求无不得,所欲皆如意。虽社稷之大计,天下之大事,皆可以不动声色而为之,况区区四者之弊,尚何足以轸渊衷之念哉?臣闻主圣臣直,惟陛下赦其狂愚,不胜幸甚。臣昧死,臣瑾对。
黄公久久不语,当将这份厚积薄发的答卷交到执事太监的手中时,心中压抑的那块大石总算放下了,赵子淔字字珠玑,切中要害,行文更是如幽幽清泉,让人甘之如饴。再看看周遭一个个愁眉苦脸,如坐针毡的应试者,这一场殿试的最终主角,高下立判。
殿试的最终结果不出黄公所料,赵佶对着赵子淔那份殿试卷,直接高兴得从龙椅上弹了起来,更是连说了三声‘好,好,好’。就在黄公众官员觉得此事就此一锤定音的时候,赵子淔新的麻烦出现了。
“子建七步成诗,汝既然妄称先贤大儒,必然有过人之处,朕也不难为你,现在令你十步成诗,展示武功方略,扬我国威,要不然这新科的状元就花落他家了。”
赵子淔似乎也没料到这突然而来的新考题,显得有些方寸大乱,自己冒充子建,完全是拜恩师吴四海所赐,其实也是为了展示自己的真本事,蔡京和恩师有罅隙,这是众所周知的事,自己在两人之间当了夹心饼,这样冒名可以省掉许多的麻烦,外貌上作些许装扮,混在人流中夺魁,问题也不大。至于和自己同期参加考试的吴檗,本身官家的注意力就放在他身上,对于吴檗的试卷更是亲自翻阅,蔡京想动手脚,除非顶上乌沙不想要了。其实蔡京早已为宗室子弟开了先例,只需考过经义或律义两道考题,合格者被视为‘附进士’,更可以到州县当上实缺的官职,而且都在油水丰厚的部门。赵子淔被吴四海怂恿到此一试,居然阴差阳错的得了第一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赵子淔刚一转身,跨出一步,一旁的执事太监清朗的数了一声,只见殿外旌旗飘展,簌簌作声,就在赵子淔往前跨出七部后,一首诗应景而生。
一片贞心捧红日,生平为国只摅忠。
六韬久学安邦策,百战曾成靖难功。
匣里剑光摇塞月,竿头旗影拂边风。
肯渊世治忘初志,夜梦犹思破犬戎。
“快用朱笔记下来。”赵佶急忙吩咐一旁的执事太监磨墨运笔,执事太监本就是一些靠溜须拍马投机上位,胸无点墨之人,此时让他动笔,简直是让一个从没杀过鸡的人用牛刀去抹鸡脖子还难堪,一行人忙乱之中越弄越糟,徽墨都撒到了一旁的宣纸上,黑迹斑驳,何况有些只记住了上半句,有些更是只记得一两个字而已,在案台上咬着笔不知如何是好。
“让臣来吧。”
执事太监们如大赦般将烂摊子一股脑的交给了替罪羊赵子淔,在周围一道道灼热的眼神中,赵子淔将宣纸上未干的墨迹一抹一勾一点一划,居然将墨点扒拉成了边塞的关城图,让一旁的执事太监惊为天人,更奇特的是,此刻赵子淔在宣纸上运用了赵佶最引以为傲的的瘦金体,结体疏朗,绰约险劲,瘦硬有神。到最后,连赵佶都忍不住移步到桌旁俯首勘看。
“谁说我赵氏宗室无人,从今儿起,我赵家可蟾宫折桂,问鼎擎天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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