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脚踏实地(2 / 2)
赵骞在后面给程素素讲解呢,这么大的动静,程素素想不知道都难。随着她的回归,京城的线理得更顺,各种消息源源不断。程犀上次与谢麟交谈的时候,程素素当时是去了米府,米氏的母亲病了,米府与谢府关系颇佳,程素素与米氏一同去探病。
回来虽然知道了这件事,却明白程犀是有他自己的打算的,拦也拦不住,不如从旁襄助。心中甚至有一股跃跃欲试的小兴奋,打小的志向,不就是能够给哥哥以帮助么?
只是没有想到机会是在这个时候来的,更没有想到,是在自己家里先闹起来的。
赵骞如此这般一讲,程素素道:“总不至于打起来吧?先看看吧。”她对大哥是很有信心的。
赵骞却不这么乐观,他对陆见琛等人也很有信心,不过陆见琛比较亲近,他就拿着襄阳侯举例:“襄阳侯这样的老资历,怎么愿意向芳臣示好?还不是因为他的儿子们跟着你们有前途?大家的心是一样的!”
正说话间,打脸的来了,樱桃步履轻而快地进来:“六爷,前面快要打起来了!舅爷有些不妙!学士在生气。”
程素素“腾”地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双方先是辩论,都是斯文人嘛,当然是要讲道理的。讲着讲着就谈不拢了,一个专业吵架吵了几十年,还是吵高端架的人,是很难被别人几句话带偏的。必须自己立场坚定,才能吵得赢别人不是?所以无论程犀说什么,陆见琛都只有一个标准:你说完了?你是不是要变革?肯定要变了,对吧?我照你说的比对一下我家的情况,MD!日子还是过不下去!你混蛋!
这就没有办法愉快的聊天了。
谢麟的表情也不太好,他内心里是支持程犀的,再这么搞下去,这个国家就不愉快了!他打小的目标是做丞相,一个不愉快的国家,他要来做什么?让你们收敛一点啊!又不是抄你们的家、要你们去死!看得出来,程犀这办法已经很克制了!真要TMD全国丈量土地,清查兼并,你还能去宫门口吊死不成?
但是陆见琛的主张太鲜明了,不由得别人不去考虑他的观点,仔细一想,对啊,凭什么呀?!可以□□米的你非让人吃糙米,那哪儿行啊?
谢麟的谢系一向被他掌握得很好,很和谐,现在居然隐隐有了分派的情况了,谢麟心里不痛快极了。谢麟微露倾向,即便在谢系内部程犀的人缘和口碑也很好,帮程犀说话的也不少,与陆见琛这条毒舌吵了起来。陆见琛的支持者也不少,两下还都有几个年轻人,火气都不小。
令人惊奇的是,先动手的是陆见琛一方,程犀舌头不算毒,就是说实话:“说这么多,也不过是居庙堂之上,怀守财奴之心,守的不是国,是一亩三分破地。损公肥私。”
这实话陆见琛却受不了,说话的是程犀,天然带着认证,说得陆见琛简直就是个小人了。支持陆见琛的一卷袖,支持程犀的那边也跟着卷袖子。奇怪的是襄阳侯站陆见琛,陪他来的俩儿子缩头缩脑缩到了程犀身后。
程素素一手牵着儿子一手推开门的时候,两派正打得火热,谢麟在上面坐着,看得直冷笑。谢涟、谢涛没有下场,但是他们的儿子们已然参战了。
“看见了吗?这就是政治。”程素素不紧不慢地对谢绍说,“剥去一切道貌岸然,庙堂之上就是这个样子的。”
然后松开儿子的手,一手一个,提起两个打得难解难分的,一左一右,扔开了去。三下五除开,两派便被分开了。蔡七不幸与对手打架的时候顶头转了个圈儿,被扔到对方一堆里,正落在襄阳侯脚下,被襄阳侯照肩膀上就是一脚。
程犀与陆见琛倒没有直接动手,两人站在后面压阵互瞪,程犀看到妹妹来,还说:“这里乱糟糟的,你……”
程素素不客气地、轻蔑地道:“一群菜鸡互啄,能有什么危险?”
谢麟笑盈盈地起身,向她伸出手来,程素素且笑且摇头,扶着他的手,与他一同坐下了。谢麟道:“我请你是请不到,道灵有一丝消息,你就来了。”
程素素道:“有大哥的消息我当然会来,不过不会担心他。到了一看,果然是你才需要我担心。”尼玛这都要内部分裂了好吗?不管怎么样,先稳住了再说。
陆见琛皱眉,忍住了直接攻击程素素的念头。要说谢麟这老婆娶得是真不算错,谢麟有这成就,少不了她深明大义的支持,从不哭哭啼啼拖后腿,见识也不错。然而,她是程犀的妹妹!
陆见琛资历够老,在谢麟才入仕的时候,陆见琛已居高位了,然而能放下身段去捧谢麟,宽泛地讲,那是有恩于谢麟的。当时谢丞相可还活着呢,他冒的险可不小。是以陆见琛直接地对程素素道:“娘子,大事上头,可得讲理,不能只讲亲。”
程素素笑道:“您说的是。”
蔡七抱着他爹的腿,就想把他爹拖到程犀那一边去。这口气他太特么熟悉了好吗?!!!你以为他是在赞同陆见琛吗?别逗了!啥时候看到六爷跟大哥唱反调了?!
程素素还真认真问了程犀几个问题:“大哥,你打算怎么做呢?你的办法有可行性吗?政策有延续性吗?怎么能保证这种延续性?你的阻力、或者说敌人是谁,你的支持者是谁,取胜的关键又是什么,都很明白吗?”
这话一出,便有许多人诧异着皱起眉来。词句古怪,这显然不是谢麟又或者谁的观点,旋即恍然,这是她自己的想法,只是说法太有特色了。
程素素没等程犀回答,又问谢绍:“阿绍,咱们讲过的,现在的矛盾是什么?内部矛盾是什么,外部又是什么?”
谢绍想了想道:“外部,就是和魏国了?内部,资源对比人口,相对不足?资源和人口的矛盾?”
程素素夸他一句:“差不多了。同魏国,实质也是在争夺资源。一切问题,归结起来,都离不开一个利字。饼就这么大,吃饼的人却越来越多,每个人还想吃得更多,有什么办法呢?”
谢麟笑着接口:“要么把饼做大,要么从别人口里夺食。”他知道程素素的意思了,这次分裂可以暂时解决了。国家就这么大,土地就这么多,四周邻国都是不毛之地,饼是做不大了。你们还吵什么吵?找准对手,把别人的抢了来嘛!祸水东引,妙!
“好了,你们可以握手言和,然后想想怎么把别人从桌子上踢下去了。”
程犀皱眉道:“这是党争!”
“什么是党争?”程素素很认真地说,“党争,争的也是利,义的深处,也是利。说实话不丢人,直面自己的欲望更不丢人,这不是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天理即是人欲。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天下大同,人人平等,那就再无兼并了。你敢让所有百姓都起来拿主意吗?让他们读书识字……”
话还没说完,谢麟就捂住了她的嘴,一屋子的男人都惊慌地看着她,仿佛她打开了地狱之门。
程素素扒下谢麟的手,耸耸肩:“看吧。哥,三十几年了,我在你这里学会一样事,脚踏实地,才能头顶青天。天地不仁,圣人不仁。你我都只是天地中的一粒微尘,顺天地之意争竞吧。你不过是定点清除而已,又不要你去构陷谁。”
不然还能咋办?生产力提不上去啊,没有海外殖民倾向,没有大量贵金属与新市场的发现,这些问题不解决,还能说什么?只好“缓慢向前发展”了呗。不然那就是王莽啊!反正这种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程素素是想不出别的办法来的。
程犀的办法是整个特权阶层分摊损失,她的办法是让一部分人完蛋,另一部分人不受损。出乎意料的,程犀这种整体有利的办法,反而不如她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方法更受欢迎。
这些人未尝不知道哪样更好更高尚,也不是不明白“定点清除”操作起来难度也不小,但是他们宁愿选择后者。宁愿相信后者可以执行,可以为自己续命。
说到资源,以为“统治阶级”内部就没矛盾了?党争怎么起来的?还不是一派看另一派不顺眼,想对方下台自己上?
好了,就是它了!
谢系再次团结起来。程素素目的达到了。
程犀确实是一个务实的人,略一思索也明白其中的关窍,也知道如果现在闹大了,对谢麟不利,也对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不利。按捺下焦虑,装作完全被妹妹说服:“党争非国家之福,恐怕会伤元气,到时候外敌在侧,恐怕不能善了。”
“所以才要咱们自己用心办呀。再说了,魏国?商鞅废井田开阡陌,城门立木,劓公子虔,自己也被车裂。三家分晋,则以智伯献祭,无不是几十年的恩怨,不来回杀个三五次,怎么能改制得成?”
“这可由不得你!”程犀严肃了起来,“你不能指望敌人自己死了,让你去赢。”
这话一讲,原本与他吵得鸡飞狗跳的人也很严肃地坐端正了,同时深深点头。程素素耸耸肩:“它不是已经乱了。”
程犀想说什么,猛地住了口,望向妹妹,难道你刚才在说真的?与此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所有人心中盘旋——你究竟做了什么?
程素素终于可以毫无障碍地,随时出现在谢麟的身边,不必去避讳什么“学士正在谈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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