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五节 悔不当初(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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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田何贺完,他就立刻上前拜道:“殿下,田先生所言极是!”

“正所谓,有嘉折首,获其匪丑,无咎也!”

“今殿下得强军,臣为殿下贺!”

贯长卿也是不动声色的拜道:“臣附议!诗云:君子万年,保其家世,君子万年,保其家邦!”

“殿下得强军,臣不敢不贺!”

对于贯长卿来说,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将毛诗学派的思想和主张,推销给汉家天子。

但可惜……

目前来说,毛诗学派的营销策略和营销方式,表现差劲!

当今天子,似乎不是很喜欢毛诗学派。

太子和长孙,好像也不感冒。

这可真的是愁坏了贯长卿和他的老师毛苌。

为了更好的推销自身,包装自我。

毛诗学派在河间献王刘德薨后,就一直紧跟长安方向标。

简单的来说,便是长安流行什么,天子喜欢什么,他们就推崇什么。

这也是他们从董仲舒成功的经验上吸取到的宝贵教训。

一个学派思想要成功。

首要的基本,就是争取天子的认同,影响到皇室。

于是,天子想屯田朔方,毛诗学派就拿着‘天子命我,城彼朔方’来颂扬这是伟业,百年大计,千年之策。

天子想要封禅泰山,毛诗学者更是上跳下蹿,极力唆使。

可惜,努力了十几年,效果不大。

毛诗始终被排除在主流之外,不受待见,别说官学了,就连太学都没有位置。

迄今,大小毛公和贯长卿的这个诗博士,依然只是河间国博士,而非汉博士。

所以呢,在太初之后,特别是贯长卿开始崛起,代替老师主政那君子学馆后,就开始干脆沉淀下来,发扬诗经的‘讽、刺’之说。

以鞭笞国家当政的不当行为和讽刺达官贵人的奢侈浪费,来吸引和争取广大寒门士子的支持、拥护。

由是,毛诗学派在贯长卿的主持下,迅速壮大起来。

在燕赵之地,已经是日渐强盛,甚至吊着过去的霸主韩诗学派打。

然而……

这样坚持了十几年后,贯长卿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诚然,毛诗学派在他手里,确实壮大了,声势也不同当年了。

但……

门下弟子,能够出仕者寥寥无几。

休说当官了,便是举孝廉、秀才乃至于贤良方正,也都是凤毛麟角。

反而是韩诗学派,别看被毛诗全面压倒。

但韩诗弟子,出任地方千石者比比皆是,两千石也有十来人。

韩诗博士,更是汉博士,在太学有一席之地。

这让贯长卿,真的是忧心忡忡。

弟子再多,门徒再多,影响再大。

不能出仕,不能接近权力,又有何用?

且不说,大部分人读书学艺,都是为富贵,为了光宗耀祖。

便是那极少数的理想主义者,也需要一个施展自己抱负和能力的平台。

不是谁都可以学颜回,更非每一个人都可以忍受寂寞。

以孔子之贤,尚且要周游列国,兜售学问。

以孟子之才,尚且要见梁惠王,推销仁政。

以荀子之智,也要巴巴的去咸阳,向秦人宣传自己的‘法今王’。

正如当初东方朔喝醉了酒,在长安城胡言乱语说的疯话一般。

用之则为龙,不用则为虫!

本事再大,道理再多,不能接近权力,不能得用。

就是一无是处的虫子,就是没有根基的浮萍。

反之……

就是动于九天之上的真龙!

能翱翔万里,可气吞风云,能摇动雷电,降下甘霖,泽润山海。

本来,贯长卿也差不多绝望了。

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因为,长安城的水太深也太平稳了。

公羊的霸主地位,无人能撼动。

谷梁、左传、思孟、欧阳等大大小小的先发学派思想,则牢牢占据了公羊学派剩下的空间。

毛诗学派,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

但……

就在半年前……

一个人横空出世,将谷梁打的满地爪牙,还将左传一系重创,赶出了长安,不得不南下交趾去开拓。

原本一潭死水的长安城,终于出现了涟漪,出现了动荡。

更关键的是——谷梁学派的江升,还出了昏招,写信给他,让其门徒解延年入京。

当时,贯长卿都要乐疯了。

甚至直接和门徒说:此天授也!

可惜……

寄予厚望的解延年,他悉心调教的弟子,被同一个人打的俯首称臣。

毛诗学派,失去了一鸣惊人的机会,反而成为了某人的垫脚石,铸就他的赫赫威名和在诗经系统内的地位。

不过,祸兮福所倚。

解延年虽败,但毛诗却获得一个介入和接近长孙殿下的机会!

并最终,让他有机会能来此,拜谒和拜见大汉帝国的长孙殿下,马上就要变成太孙殿下的未来储君!

贯长卿,真的是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样的变故。

但无论如何,贯长卿都知道,自己应该牢牢抓住这次机会。

因为它可能是毛诗学派仅有的机会!

是当虫子,还是做真龙?

就看这一遭了,就赌这一次了。

故而,此时的贯长卿真的是丢掉了他求学以来的一切矜持与节草。

以让所有儒生都会感到面红耳赤的口吻,顿首拜道:“臣今日有幸,朝见殿下,甚为殿下志向、德操所折服……”

“臣闻殿下,昔者有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臣闻之惶恐至极,窃不胜犬马之心,只求为殿下左右书案之臣,以供殿下驱策,为殿下大志做犬马之劳,纵贱躯先填沟壑,万死不辞!”

“伏请殿下恩准!”

众人听着,目瞪口呆。

刘进更是有些夸张的不知所措。

见过求官的,求的这么急切的,刘进还是第一次见。

当然……

这或许无所谓,身为长孙,他也确实有权力招徕谋臣文士幕僚。

但……

刘进还是回头,看向张越——这个事情,他不得不征求张越的意见。

毕竟……

关中谁不知道,侍中张子重是毛诗弃徒!

而且,其亡兄还是间接死于当年求学之事。

而汉人性格刚烈,士大夫尤其如此。

大复仇思想的熏陶下,忘恩固然是不义,但亡仇更是丧尽天良,不当人子。

在汉人的三观里,一个人,若对仇人宽宏,而对恩人苛刻。

基本上,此人就会被社会抛弃、孤立甚至是消灭——很多游侠,就喜欢做这种铲除渣滓的业务。

既能扬名,让人崇拜,又没有风险——不会有官吏会关心一个不识好歹,三观不正的渣渣的死活。

这种人死了,就跟死了一只猪狗一般,无足轻重。

虽然说,张子重和毛诗学派的矛盾,其实还算不上仇。

但……

仇不仇,这是很唯心的事情。

当事人觉得有仇,那就是有仇。

所以,刘进知道,此事必须要有自己的这个亲密大臣首肯。

他也没有傻到,为了一点薄名,做出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于是,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张越身上。

特别是贯长卿,紧张不已,忐忑不安。

讲真,他从未想过,会遇到这种情况。

一个被君子学馆放弃的寒门士子,在数载之后,摇身一变,成为帝国权贵,甚至是距离天子与权力最近的侍中官。

更是凶威赫赫,震慑诸子的张蚩尤!

若早知如此……

当初,就算是哭着求着,千方百计,不惜代价也要留下他啊!

此刻,贯长卿,甚至有种飞回河间,找到当年那个主持甄别的人,将他扒光了衣服,吊起来打上三天三夜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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