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九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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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哪个那么好命。”未央裹紧了衣服,自言自语着,“都关到这儿来了,还这样好吃好喝地招待着。”她说完了这句话只觉得愈发的冷了,值得加快了步子,快步离开了这儿。

白马逐朱车,黄昏入狭斜。

入了怡红院,白湛并未在厅堂里逗留,只是默然无语地回了室内,扯下手中的手套时,撕裂的疼痛袭来,他表情微微一变。

三儿打了热水过来,望着白湛伤痕累累的玉手,想着他的公子可是极其地珍惜自己的手的,却成了这般模样,旧伤未愈,新伤口又添了几道,鲜血淋漓,就是她也不忍看去,”公子又是何必,又不是毒,您何必让自己受罪......”

白湛却只是笑而不语,只是撒了些金色的粉末,伤口很快就愈合了,只是遭了皮开肉绽,如今早已脆弱不堪,更是钻心的疼痛。

“不疼。”白湛依旧含笑,“她高兴就好。”

三儿摇了摇脑袋,似有微微的动容,却没有说些什么,只是默然地退了下去。

她只觉得,她的公子,变了。

未央玩闹了许久,只觉得没过多久,天色就阴沉沉暗了下来。

众芳摇落独喧妍,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未央走进谢水轩的时候被绊了一跤,那时她神情有些恍惚,差点儿摔倒在地。

等到稳住了身子,她微微侧头,好在没有人看见自己的堂皇,然而心里忽的涌起了一阵悲凉,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一阵恍惚我,未央想着大搞是那东西闻得多了吧。

甩了甩脑袋,未央终于进了屋子里去,那时童彤正在写着什么。未央走进来的时候,她看着她,想要说什么,嘴角微动,却只是垂下了眸子。

手中的笔却没有停下。

黎念泽是这个时候从内室出来的,数月不见,未央忽然觉得他沧桑了些,却也成熟了些,就这么茕茕孑立,身形挺拔。

他看着未央,只是远远地僵立着,并未如同往常一般扑了上去。

未央觉着有些奇怪,快速朝着他奔过去的脚步停顿了下来,“黎念泽,你怎么了?不会是看到我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黎念泽的嘴角微微颤动着,似乎有千言万语,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忽然之间,这家伙就这么瘫坐在了地上,就像个孩子一般大哭了起来。

“喂,你怎么了?”未央一下子慌了神,跑了过去,蹲在他的面前惊慌地问道。

她说着望向了童彤。

童彤停下了手中的笔,眼里一行清泪划过,却什么都没有说。

“究竟是怎么了?”未央愈发的心慌,似乎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深处颤抖的手,他青色的胡渣让未央的手一阵刺痛,未央不由得哭出了声来。

“老爷子没了。”

那一瞬间,黎念泽只觉得自己特别窝囊,他抹了一把眼泪,止住了哭声,就那么红着眼睛看着未央,也不哭,是莫名的镇定。

他看着在那一瞬间半张着嘴巴的未央,一字一顿,冷静地说道,“未央,不能哭,爹说了,要喜葬,是黎家的人,谁也不能哭!”

荆州粮草将决,长安的粮草却没有着落。

林浩然有意扣着了所有的米粮,不知道使得哪门子的歪门邪术,竟然连皇上也无可奈何,总而言之,他拿不出粮食来。

无奈之下,皇上只能想到了未央。

没落的百年米行,不再做生意的未央。

只是除了她,自己再不能想出谁能帮着自己来。

这个节骨眼,黎家老爷子去去世了,本来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老爷子,却因着他的离世,长安忽然风起云涌。

林浩然对未央早就是恨之入骨,在皇宫,他不能杀她,出了宫门,还有谁能拦住?!

“准备下去。”林浩然只恶狠狠地说道,“黎未央出了这宫门,本王定是让她再也不能回来!”

“你不能出宫!”没想到童彤却还是泼了一盆冷水下来,“林浩然对你恨之入骨,因了你在宫里,他才不能对你如何,倘若你出了宫,他势必会想尽办法除了你去,未央,你可要想好了。”

“那又如何。”到了此刻,未央却是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爷临终前我没有看他最后一眼,我是一定要送他出最后一程的!”

“他一定是在长安城置派了人手,还有......”童彤却只是冷静地说着,“离长安越远,你就越危险......”

“未央,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老爷子知道你的心意......”黎念泽是真的成熟了许多,他带了话给未央来,也是做到了身为子女的责任,可是他也分得清轻重,知道现在生死攸关的时候,自己不能那么自私。

黎念泽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一定要送爷最后一程!”未央却坚定不移,她现在念着黎老爷子的好,眼眶里看着要涌出泪来,却还是生生地把泪光逼了回去!

黎老爷子一生挺直了胸膛,从未哭过,他也不需要黎家的人因他而哭!

这是他的良苦用心。

身为黎家的人,他们都铭记于心。

天边忽然下起了雪来,三月飞雪,似乎是在祭奠着什么,

白湛进了屋子的时候带来了屋外的寒意,雪花落在了他的肩头,与他一身的雪白交融在一起,他白皙的一张脸此刻笑得更像是一朵妖娆的雪莲。

未央目光灼灼,看着他,眼里泛着泪光。

“有我在。”白湛的笑容是如同往常的妩媚妖娆。

“还有我。”阿暮不知道何时出现的,尽管他身上是无法驱散的戾气,眼神依旧黯淡无光,尽管他只是这般无神地站在门外,却也足以驱散了整个冬日的寒意。

未央又哭又笑,不能自已。

马车出了皇宫,缓缓地行在雪地里,缓缓出了长安。

一路平安。

有冷风刮过,卷挟着肃杀之意,卷起了马车一角的帘布,露出里边几个人神态各异的脸,站在街道楼角的小娃忽然嚷嚷了起来,“娘,那车好奇怪,车是红色的,车上的人,也是红色的。”

妇人也举得奇怪,再看一眼,却觉得凛冽的杀气刺得她睁不开眼,她一慌,抱起了小娃子,只急匆匆地离开了。

未央却不解,为何不见林浩然阻拦了自己?

林浩然的人却在长安之外,在坂潭村,在黎家。

“说,这里是否藏着朝廷的罪臣黎未央?”面目狰狞的侍卫厉声喝道,身前密密麻麻地跪了一排的人。

黎老爷子的尸体还躺在屋内,老太太悲伤过度,当即晕了过去,还躺在床榻上。

黎家的人被捆了手脚,就这样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是出奇的安静。

男人们一声不吭,女人们也没有哭哭啼啼。

带头的侍卫也奇了,犯了丧,又碰上了这样的事情,总该是要哭一番的。

这些人,神情漠然,莫不是被吓傻了不成?

“有什么都给我招,要是有什么隐瞒的,一个个,都给我狠狠地打了!”那侍卫甩甩了脑袋,管他有的没的,她只是遵了太子的命,是来好好教训黎家的人的!

“呸!”黎家老大黑着脸,往地上啐了一口,狠狠地瞪着来人。

那侍卫火了,手中的鞭子啪的一声落了下来,扬起了一地的尘土翻飞,“好个有种的畜生!不给你几下受讨打不是,小爷我还要给你挠挠痒啊!”

说着鞭子一下子甩在了老大的悲伤,皮开肉绽,老大却一声不吭。

就是跪着,身姿也挺拔。

“都是狗!”张氏见老大挨了打,身为农村妇人的气焰一下子上了来,忍不住骂道。

“老太婆,你也想讨打不是!”那侍卫一蹬眉,那模样凶神恶煞得同地下的阎王爷无异。

“太子狗!”段氏跟了张氏说了那么多年,这时候也不知是习惯还是什么的,也跟着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们!”那侍卫是愈发的来气了。

二丫看着这架势,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竟小声地抽噎了起来。

“二丫,你哭啥!”张氏见二丫如此,忍不住喝道,“你爷在屋子里躺着都不让哭,这时候有什么好哭的!”

“有什么可哭的!”顺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霍的一下子起了身,农村的壮汉体格就是粗壮,粗眉一竖,踏在地上都似乎地动山摇了一般。

那些侍卫们亮起了刀剑,却纷纷不由得后退了一步,“干什么,造反了不成!”

“就是造反,你们能怎么样!”顺子随手折了地上的柴火,挑了最粗大的一根,紧握在了自己的手中,虽是三月,他却只穿了一身略显破旧的粗布麻衣,挽起了袖子,露出狰狞的青筋,吓得那些侍卫们咽了咽口水,不敢再靠近!

“就是你们这些狗贼,害得我未央妹子有家归不得,连爷最后一面也见不着!”大娃说着也起了身,操了家伙,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他们,“都是一群狗!”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砍!”太子说好好教训,再杀了,如今看来,这帮野蛮人还真是不好对付!带头的挥挥手,刀光剑影袭来。

黎家老弱病残,那些长辈们还捆在那儿,大娃和顺子虽说强壮,却也敌不过这么多手里还拿着刀剑的人,更何况其中不乏个中高手。

只不过他们是想着拼了,老爷子说的,伤害黎家的人。

做不到!

他俩对视了一眼,想要对黎家人如何,先从他们的尸体上踩过去!

两个人毫不犹豫地冲了出去,利箭却在这个时候笔直地射了过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山间是一片凄厉的哭嚎声。

白湛着一身红衣,坐在马车上,任凭着寒风扑打在他单薄的衣衫上,他神情淡然,只是含笑。

他只是带了三儿一人,也是随行坐在马上。

依旧是一身红衣,三儿神色复杂,自从她跟了白湛,只见他一身白衣。

她还是第一次见白湛如此,像是一朵耀眼的红莲,灼灼得如同正燃烧着自己一般,三儿只觉眼前一阵恍惚,

她心中不变的白湛,终于在某一刻褪下了身上的蛹。

破茧而出,却也面目全非。

她忽的生出了不祥的预感。

未央的身上也是妖艳的红色,她安静地坐在马车里,没有落泪,也没有动,安静得不像是原本的她。

童彤忽然吹起了萧来,泠然的箫声伴了一路。

至少这一路,不再孤独。

未央忽然想起了她最后一次看见老爷子苍老的模样,还有那些在黎家之时,他不苟言笑的神情和他寡语的模样。往昔仿佛只如昨日,未央的心里有着淡淡的失落。

无尽的懊悔铺天盖地而来,她那时应该回了黎家的,不应有所顾忌。

或许那时她真该回了黎家看一看,老爷子的病那时就应该重了吧,或许自己还是有办法治好的,那么事情是不是就会变成今日的模样?

她这样想着,只觉得鼻子酸酸的,却流不出一滴泪来。

黎念泽是在这个时候紧紧地握住未央的,他的眼里波澜不惊,就这么看着自己,像是给了自己力量,又像是在未央的身上找寻着他的希望一般。

未央愣了愣,转而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未央,我有东西要给你。”黎念泽目光灼灼,将褶皱泛黄的纸递到未央的手中。

未央双手颤抖,看着纸上红色的狂草。她几乎可以想到老爷子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在临终之时一字一顿写下这些话的样子。

她几乎要哭了。

“我们到了。“是三儿清脆的声音。

黎家人当初为了避着太子,搬回了原先住着的山间,马车上不去,距离黎家还有好些山路要走。未央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那么的漫长。

每走一步,她的心纠在了一块儿,是针扎一般的疼痛,她走得蹒跚。

空气里似乎有血腥的味道,未央心中一紧,却是不详的预感。

她早该想到的,一路如此平静,林浩然绝对不会放过他。他的确没有放过自己,这一切的一切,终究只是他的瓮中捉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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