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做我的朋友好吗(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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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爹到便利店买了把伞,打在我们头顶。雨点噼里啪啦响,很好听。

也不知道那只蝴蝶会不会被打湿,就飞不起来了。

我们身边是好多行人,匆匆忙忙地走。有大妈拎着菜篮子,有小姑娘骑着自行车,有大叔头顶公文包,有清洁阿姨在屋檐下躲雨。有一家三口连伞都没有打,沿着街道的小店,到处问人有没有看见老皮肚。

他们走远了,老皮肚小声说:“我认识他们。”

我眨巴眨巴眼睛,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们?”

老皮肚说:“以前我也有个好听的名字。”

我说:“哈?真的吗?”

老皮肚摇摇头说:“算了,好多年了。那时候是妈妈养的我。后来,她结婚啦,生小孩啦,小孩长大啦。她的小孩喜欢吃皮肚面,但是又从来不吃皮肚,全部都给我吃,于是大家都喊我老皮肚。”

我说:“那你喜不喜欢她的小孩?”

老皮肚说:“妈妈有多喜欢我,我就有多喜欢她的小孩。我们是一家人。你知道一家人最害怕什么吗?就是小孩子刚刚长大,我就已经变得很老。”

老皮肚低下头,雨水打湿她后脑勺,顺着毛往下滑,滑到脸,滑到鼻子,滴答滴答落到地上。

我跳起来大叫:“老皮肚你不会现在就死了吧?”老皮肚缩成一团,我感觉她身子开始变小。

她小声说:“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我说:“我叫梅茜。”

老皮肚用力笑笑,说:“真好听。和我年轻时候的名字一样好听。梅茜,我们狗子呢,到快死的时候,就会提前知道。所以,我要躲起来,让他们找不到。这样,他们就以为我走丢了,不是死掉了,他们会觉得,我一定在其他地方过得很好。”

我抬头看看老爹,老爹转过头,雨水也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答滴答。

老皮肚说:“梅茜,有时候我觉得真神奇。一家人就是想尽办法让对方过得很好,而你自己过得很好,对方就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老皮肚说:“梅茜,你有没有看到,有很多蝴蝶飞过来了?”

雨停了。电线划过天空,一点点阳光努力从云朵后面伸头。但是没有蝴蝶呀。

老皮肚说:“好多蝴蝶啊,各种颜色都有。梅茜我说的吧,只要每天心里念一千遍蝴蝶,你就可以看到无数能够跳舞的蝴蝶。”

一个阿姨突然停在老爹旁边说:“你好。”

老爹说:“你好。”

阿姨说:“我叫胡蝶。”

老爹一怔。阿姨的眼泪哗啦啦从眼角掉下来。她慢慢蹲下来,面对着老皮肚说:“玫瑰,妈妈在这里。”

老皮肚没有骗我呀,她年轻的时候,真的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作玫瑰。

玫瑰没有骗我呀,她每天在心里真的默念一千遍蝴蝶。

老皮肚摇摇晃晃站起来,才走一步,就被阿姨抱住了。

阿姨小声说:“玫瑰,妈妈抱着你呢,不要害怕。”

老皮肚一直浑身颤抖,就不动了,闭着眼睛睡着了。像一个小姑娘,抱着一条小小狗。

胡蝶抱着玫瑰来的,所以老皮肚要被阿姨抱着离开。

“老爹,你将来会不会有小孩?”

“会的。”

“那这样你看好不好,让你的小孩不吃狮子头,这样我老了的话,就改名叫狮子头。”

“哈?”

“如果你的小孩既不吃狮子头,又不吃排骨,还不吃里脊肉……完了,这样我的名字会变得很长,听起来像巴基斯坦狗。”

“梅茜,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吗?”

“七夕呀。”

“所以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七夕都是一个人一条狗过,想个屁小孩!”

我看天空,好像真的有很多很多蝴蝶。因为每个人每天都在心中默念着自己的蝴蝶吧,所以它们就盘旋在空中,虽然你看不见,但是你一定会被它们找到。在找到之前,漫天蝴蝶就一直飞着飞着。所以我们找到找不动了,也要继续找。

因为它们会飞到飞不动,也在继续飞。

因为我们和它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的意思,就是想尽办法让对方过得很好。而自己过得很好,对方就会觉得自己过得很好。

04.藏在角落里的爱

我爱的你不爱,不如都不爱。

有一天大雨。

老爹的行李还铺了一地,好几天都没收拾。他一直趴在沙发上看电视,没事就在那儿哼哼:“明月不归沉碧海,一弦一柱思华年。旧时王谢堂前燕,只是此情已惘然。”

他喊我过去,很严肃地说:“梅茜,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吧。”

我吐掉骨头,噔噔噔噔跑过去,说:“哈?”

他说:“你在人前喊我什么?”

我说:“老爹。”

他说:“你在人后喊我什么?”

我说:“老头。”

他说:“还有呢?”

我说:“长毛贼。”

他说:“还有呢?”

我说:“胖子。”

他说:“还有呢?”

我说:“丫。”

老爹呆了一会儿,我回头看看丢在地上的骨头,也呆了一会儿。

突然他暴跳如雷,大喊:“你怎么小小年纪,人前一套人后一套!我对你哪里不好了,你跟萨摩耶打架,还是我偷偷过去踩人家脚,你才赢的!害我被萨摩耶的主人翻白眼!”

我眼泪四溅,大叫:“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横插一脚,我就能赢得光明正大!你玷污了我们狗狗之间的战争!”

老爹大喊:“没有良心的白眼狼,远离我的视线!”

我号啕大哭,骨头都来不及叼,冲向阳台,外头暴雨狂风,我只想冲到院子,然后奋力跳出栅栏。

我刚冲到阳台门。

“吃中饭了,梅茜。”

“我要吃大排,老爹。”

有一天大雨,我们从超市出来,站在屋檐下惆怅,老爹挣扎要不要回去买把伞。还没挣扎完,一对情侣牵着条金毛,打着把伞,从马路对面过来。

男孩说:“哎呀,麻将打完,把包忘在他家了。”

女孩说:“我陪你去拿。”

男孩说:“不用不用,你和欢欢在屋檐下等我会儿,我去就好了。”

女孩接过金毛的绳子,蹲下来跟欢欢说:“欢欢,快跟你爸说,小心点,下雨路滑,不要心急。”

欢欢摇摇尾巴,女孩脸贴着狗脸,还蹭了蹭,说:“欢欢真乖!我好喜欢欢欢!”

男孩笑着打伞冲进雨里。

男孩刚走远,欢欢抖了抖淋湿的毛,“哗啦呼啦”,溅到女孩身上。女孩猛一脚,把欢欢踢出屋檐,小声骂:“死狗,滚开。”

欢欢低低叫了几声,不敢爬进屋檐下面,趴在雨里。女孩看都不看他,嘀咕说:“没事养条狗干吗?真够烦的。”

我和老爹连退几步,互相看看,一人一狗眼神中充满惊恐。

雨点“啪啦啪啦”打在欢欢身上,欢欢动都不动,耷拉着耳朵,眼睛不敢抬,蜷缩着趴在台阶下。

我跟老爹说:“我去陪他说会儿话。”

老爹说:“好吧,我正好去买伞。”

刚走进雨里,瞬间我就感觉全身重了好几斤啊册那,毛全贴住了。

我说:“我叫梅茜,欢欢你多大了?”

欢欢小声说:“九岁了。”

我大惊失色:“九岁!那不是快死了?我才一岁半。”

欢欢小声说:“我也有过一岁半的时候的。”

我拖他进来。欢欢摇头,说:“没事,等我爸回来,阿姨就不会这样了。”

我气急败坏:“你都九岁了,要是感冒,说不定就死了!”

欢欢说:“什么叫死?”

我愣了一会儿,说:“死啊,就是……明月不归沉碧海,一弦一柱思华年。旧时王谢堂前燕,只是此情已惘然。”

欢欢纳闷地摇头:“梅茜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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