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森小路死斗(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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甩脱那薙刀男子后,周助再前行五十步左右的距离,isami的身影便依稀可辨。但除却isami外,黑衣武者和他高高扬起的手臂,也随之撞进了周助的眼帘。

周助神色一冷,正欲提步之间,蓦地一个身影又从旁侧的林子里斜斜蹿出,伸出拳脚招呼向周助的脸面。周助一惊,但旋踵沉下性子,避也不避地一刀斩去。心说这招十拿九稳,定能将那对头逼开。可谁知那人竟也不知闪躲,空着手返欺而上,左手一勾一带,反倒拿住了周助持刀的手腕。

周助心中一个唐突,暗叫一声“柔术?”,手上却不闲着,左手拔出肋差后就照对头腰眼劈去。那人松脱了手,侧身一避,周助空出来的打刀再追斩一记,始将他稍稍逼开。

“阁下是天然理心流的近藤周助师傅吧?”

只听那人说道。周助身体轻轻一颤,定睛向面前人影望去。

只见他作行者打扮,年岁不过二十许,俊俏的脸上正挂着和善的微笑。

“哟——您别紧张,小僧可和幕府没有任何纠葛。您那俊俏身手,瞧过之后便揭了底啦——所谓盛名之下无虚士呀。”

周助面色猛然一沉,他将肋差丢到一边,双手持住太刀,冷声喝道:

“区区一个云游僧,恁凭知道这般许多?你这假和尚!”

“呀,您说的是。”

那年轻僧人踏前一步,周助心下一紧,也跟着退后一步。

“小僧就是一介区区游方御行,天为席,地作铺,平日敛来乞钱,混个饱肚;在町里耳濡目染,晓得些不知真假的风言风语,也不过过眼烟云,转瞬即忘。小僧这和尚真也好,假也罢,又何须大侠客近藤大人挂牵?”

“啰嗦!”

周助急得汗流浃背,但在一时之间,却分毫逼近不得。而周助这副模样,反倒正中了那僧人的下怀。

“您可说对啦!周助大人慧眼如炬,直叫人佩服。小僧孓然一身,北至奥州,南至鹿儿岛,走过室户冲,登过阿苏山。不瞒您说,小僧还有幸去了那隔岸的泱泱大国——在大清那儿学得些粗鄙的拳脚功夫哩——只惜旅途荏苒,无人相陪,单凭锦筝诉怨,何能足够?这从南到北攒下来的闲话,又怎能不啰嗦?倒请周助大人做个话伴儿,陪小僧聊个够罢!”

僧人一边说个没完,一边连连迈起脚步,竟仿佛真的要热切地来勾搭周助的手臂似的。

周助知他近身功夫厉害,一时只敢后退,以求不至失去打刀的距离优势。但也就在这一进一退之下,反倒使周助陷入了掣肘之势。可眼见在isami那边、黑衣男子已经越逼越紧,耳中还隐约听见isami的叫喊。周助知道再也耽搁不得,虽拿捏不准这僧人的底细,也不得不出手了。

只见他微微踏前,后足则偷偷递上,在悄然不觉间将敌手笼罩在自己的剑所触及的范围下。

可惜这并没能逃过僧人的利眼。

于周助出手的一瞬,僧人也随之扬起手来,那飞扬起来的长袖在刹那间蒙蔽了周助的视线。周助暗叫一声不好,暗暗收紧挥剑的势头,而也恰巧就在此刻,僧人的手已然向周助的手腕探出。

好算及时收住剑势,周助连忙回剑去提斩僧人的手腕,勉强护住自身;待僧人撤招之后,周助亦向后跳了一步。与此同时,耳边传进了isami的哭喊。

混账!

周助低声啐骂一句。

扎手的敌人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

他提起了剑,浑然不顾已经隐隐有些脱力的手脚、再度向僧人斩出一记袈裟斩来。

那僧人知道周助对自己的擒拿有了防备,爽性也不再去夺他的兵刃,而是向周助的后腰一进,于骤然闪过的剑幕中贴近他的后身,双拳齐出,砸向他的腰背。

但身为天然理心流掌门,周助又岂是那么好拾掇的。只见他将腰身用力一错,硬是拉回身来,接连急退两步,避开僧人补上的一记擒抓。

但只此一来一回,周助便落了下风了。

于真剑对招之中,能对敌人造成威胁的范围、约莫是距离自己面前的九步;在这九步之内,只需凭着脚步在一时的蹴进,就能够瞬息间威胁到敌人的生命。而这猝然的进攻,也正是“武士刀”这一武器对敌人最大的威胁所在。换句话说——在一击未中之后,剑也就会大大失去对敌人的威胁。除非能够像周助一样,靠长年累月的素振锻炼出来的强健臂肌和剑术上的熟练工,来控驭自己挥剑时的“气”,并藉此大大缩短两次挥剑的间距、以缩小自己的破绽,否则就必须在敌人回击之前拉开身位不可。但饶是周助这等几乎接近剑豪级别的人物,所能在剑挥出去后做到的、也是少之又少。

可对手不同,他使用的是中国拳术,最佳的对敌距离、却恰好是周助挥出第一剑后的距离——五步之内。只需拉近到这个范围,擅长中距作战的武士刀的劣势就完全暴露了出来:周转不灵,收刀困难,缺少防护的下身又更加是个巨大的破绽。可以说,只要进了五步的范围,周助就将失去所有和僧人对峙的资本,尤其——是在双方于数次试探中各自摸到了对方底细之后。

一剑,将决定着两人的胜负。

周助的剑刺中了僧人,则胜。

僧人避开了周助的剑,则败。

在此前的交锋中,周助始终没能将剑落在僧人身上,可敌手随之而来的反击,却让周助左支右绌。

如何在不利的局面下,对以逸待劳的敌人挥出必胜的一剑?

更何况,是在时不待人的现在。

一边思考着对敌的手段,周助一边用眼见的余光观察着Isami的动向。

他在哭。

着黑色短褐、农户打扮的武者正揪着他的头发,狠狠地抽打着他的面颊,这让周助胸中沸腾的怒火愈加难以按捺。

出手之期已经近了。

双方同时察知到这一点。

周助开始频繁地晃动起刀刃,同时腿上运步,试探性地腾挪、进退;而僧人则终于敛去了脸上的笑容。他松胯下腰身,平张开双手,虽然看似满是破绽,但周助却瞧得明白——那是极利于反扑的架势。

两人的距离,约莫是十一、二步,是周助还需前进两步才能进逼的距离。

但奇怪的是,周助却停在了那个位置上,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

怎么回事?

在僧人这样去想的瞬间——

仿若作为出手的讯号一般……

响起了伊佐美的惨呼。

那既非是生命遭到威胁时、排解惊恐的叫喊,也非受到非人折磨后所发出的、求救的悲号。

苦痛、怨恨、惊怖。全部的负面情绪糅杂在一起,那仿佛是来自地狱的、诅咒世界之声——

周助出手了。

知晓周助必然会出手的、僧人·与七也出手了。

明明够不到斩杀的范围,但周助依然递出了剑。

没有余力思考那是为什么,与七仅仅是用尽最后的一丝的力气,向身后的同伴决然暴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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