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舍年弃家情绵绵 上岗绷弦心沉沉(1 / 1)
十八
舍年弃家情绵绵上岗绷弦心沉沉
位于交通路口的大县车站日渐进入营运高峰。张友琼用单骑推着韩翔宇的行李箱,振超也跟着相送到车站。他们很快融入暴满的人群中,在挤拥的停车场找到了那辆标牌去深圳的豪华双层卧铺车。客车的挡风玻璃上端还标有至岳阳、深圳、宝安等地。发车时间是9点。韩翔宇递上车票,车管员是打上号码,打开车底库,腾出位置,将他的行李箱放进去。然后,他凭票上车找到22号的座位,正好靠窗口边。张友琼和振超又来到他的窗下,可惜窗玻璃不能打开,只能打着手势,使着眼神,表示要说的话。侧卧着的他,脸上伴着笑意。张友琼怎么也禁不住的眼圈就红了,别离的这一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临了。振超稚气地说:“妈妈,你怎么哭了。”当他再仰视韩翔宇时,他的脸像仿佛变成哈巴镜里的怪样了,而且也在揉着眼。振超被感染得哇地哭了起来,还哭喊着“爸爸!”韩翔宇连连打手势要张友琼他们离去。这场景还逗来一些好奇的目光。张友琼怕众人看笑,只好听他的离去。其实,别的车跟前也有红着眼送客的亲人。他们退到老远的旯旮,眼睛不眨地紧盯着这边,见韩翔宇在车内仰卧不安的,车站很快拉响了九点发车的铃声,张友琼一看手机正好准时。在他的心里矛盾起来,既希望车子准点离站,又希望车子不去深圳了就好。九点一刻了,车子鸣笛打亮前后灯,缓缓倒出停位。带着值日红袖装的保安正在维护秩序,指挥着司机。车子终于倒向了出站口,司机再挂前进档位,打正车轮,踩开离合器。顶极的客车雄狮闷吼着驶出车站。他们又快步跟随出站,目送客车远去。张友琼忙拿出手机给他了个短信:一路顺风,万事如意!你的琼即发。韩翔宇听到响声,看了是张友琼的号子,忙翻出看来,在心里反复吟颂,心情更惴惴不安。人啊,为何要抛妻别子,离乡背井。真狠不得跳下车去,回到他们的身边。他贴着玻璃向外眺望,早已不见车站的踪影。随着几声鸣笛,客车很快驶出了市区。无情的司机只管向前开,一刻也不停顿,也不让他再和亲人话别衷肠。他捧着手机,闭上眼睛仿佛是回家八天那每时每刻的幸福场景。昨晚他去向柳莹辞行,她凝视着,嘱咐说:“翔宇,一个在外,要学会自已照顾自己。现在外面复杂,要有心机。以自我保护最重要。”她说着说着,眼睛似乎湿润了。韩翔宇尊敬地说:“您别担心我,您自己也要多保重。有事就找友琼。”张友琼在一旁笑说:“柳奶奶,翔宇是去干大事业的,看您还流泪了。”然而,刚才他离家时,冉腊娥竟然默默地掉泪了。张友琼在一旁愣着,心里象掉下一块肉似的疼。其实,在昨晚韩翔宇和她在被窝里甜言密语时,心里就像掉下一块肉的不舒服,几乎一夜没有入眠。他的思绪随着徐徐前行的车轮旋绕,叹息了。翔宇啊,你为什么要远走他乡呢。7天的长假,那些亲友、同学们都还沉浸在新春的喜悦之中呢。还有彩芸的濮旭那帮人,是何居心,真让人捉摸不透。自已在深圳的处境如何你都难以料定,还有屠方避着同学们,私下要他帮他的舅弟许缘找个事做。许缘还只有30岁就在一家镇办企业买断工龄下岗了,小孩还只有2岁。说是正月十五过了,就到深圳去找他的。人家也是为了生存还要去闯荡他乡。翔宇啊,你别多愁善感了。这次回了深圳,再过几年再回大县,免得回家一次,感情这么煎熬的,比钻地狱还难受。难道高级动物的情感神经就这么脆弱吗!
离家的心情渐渐平静些,他的着重点就转向了深圳这边。路途停车,在个加油站旁的小饭店吃盒饭时,韩翔宇给濮旭打了个电话。还热情地说:“濮总,新年好!”对方沉稳地说:“是小韩吧。你还来不来彩芸上班的!”韩翔宇一听他这种口气,心里凉了半截。还是热脸贴着冷脸说:“我已经来了,正在途中。”对方说:“嗯。我本想给你去电话,或发个短信,给你的家人拜年的,可没有你的信息,又怕你不来彩芸了,所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韩翔宇似乎恍然了,这几天沉浸在家庭幸福的蜜糖中,怎么就没有想到给濮旭拜过年。其实,他不是忘了,而是在心里疾恨恼怒着濮旭。还有,也没有给曾国超辞行。便辩解说:“濮总,是这样的。回家和老婆别扭着,心情一直不好,所以没有给你联系。”他的这招还使得行,对方冷笑地说:“是你老婆担心你有外遇啰!女人么,就小心眼,别放在心上。好了,明天见!”韩翔宇也附和说:“明天见。”对方早关了手机。他也关了手机,望着10块钱一份的盒饭,要是平时要不了三二口扒完了的,此时嚼着嚼着,却没能一点食欲。一盒小菜粗饭,比起家里的美味佳肴更让人如吃猪食。心情复杂起来的韩翔宇弃下盒饭,象钉上了沉重的十字架。在这样的心情下,他还不得不给曾国超打个电话,不能放了酒杯竟忘了人家的情。对方接通了,爽朗地说:“翔宇,我还准备上班的时候接你聚一聚的。你怎么电话都不通一个就走了呢。”韩翔宇歉意地说:“曾县长,我就是怕又吵闹您,才没有提前给您辞行的。您不会怪罪了吧。”对方说:“你说,我怎么可能不有想法呢。你是怕我到深圳去烦你吧。”他接着说:“上次招商局给你的《招商指南》,他们说你留在车上了。要我给你联系,我说年后再说。好啊,你既已经走了,就算了。希望你到深圳搞发了,能回报大县。你一定要多宣传宣传大县。大县目前的发展情形真的看好。你回来也应该感受到了。”韩翔宇感触地说:“大县真的在变了。有你们这帮干实事的父母官,大县一定会变的。我作为大县在外的游子,谁不期盼呢。”对方说:“好哇!一路平安。”韩翔宇说:“祝您步步高升!”他说出这话时,自愧太俗了,可话已说出口,幸好对方早关了机。司机用鸣喇叭的办法,招呼旅客们快上车。韩翔宇明明见司机去饭店内间房就餐去的,怎么一下就到了车上呢。那10块钱的盒饭,成本顶多二三块钱。司机吃饭是不用钱的,还是高档次。看来,市场经济都深入到每个角落了,司机吃饭不要钱何足为怪呢。车停到你门前,够你赚的。司机喊了下:“还有人没上车啵!”车内无人应声,车子就发动上路了。客车穿着雨雾,很快进入山区丘典公路。窗外山恋重叠,苍茫翠岭。旅客们渐渐进入睡眠,没了声息。韩翔宇见邻铺的女人睡得正沉,自己已闭上了眼睛。心里还惦记着家里,只等到了篱湖花园就打电话给家里报平安。
新年上班的第一天,韩翔宇梳洗得很精神。还上了摩丝,抹了男人霜,换上了蓝色的西服。西服是公司统一制发的工作服,深圳的气温比大县温暖,温暖和精神支撑起人的气质。金色领带,乳灰衬衫,锃亮皮鞋,一副老总高贵的派头。公司是九点上班,他提前5分钟赶到,乘电梯到三楼自己的办公室。有员工恭敬而含笑地给他打招呼,“韩总好!”彩芸办公楼共8层,濮旭在五楼总经理办公室,还有一名副总经理申丙章在四楼办公室。内设科研、策划、财务、营销、劳资等机构也在办公楼。办公楼不远处是两栋三千多平方米的电脑生产车间。没有宿舍楼,只有值班室,公司总部处于花木锦束之中。韩翔宇的办公室已被勤杂工打扫得清洁明亮,还沏好一杯茶放在他的老板桌上。他坐上转椅,轻松地呼了口气,便点上支烟抽来。既然昨天已经给濮旭打过电话,今天不想再打电话向他报到了。今年彩芸怎么运作,他作为主管营销和财务的副总经理,年前回大县前就筹划了的。这下要静观他濮旭的能耐了。他不想主动去找他。9时半了,都见他还没有什么动作,韩翔宇便翻看起桌上的资料。不一会,老板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接通是总经理助理办公室主任黄浦打来的。对方说:“韩总,您好。请到8楼参加总经理会议。”韩翔宇说:“知道了。”对方又说:“韩总,您没有在食堂早餐,还以为您没有回呢。”韩翔宇说:“朋友请我到外面吃的。”后勤这一摊子由黄浦管着,韩翔宇不知道公司食堂今天开伙了,还准备了早餐,因为生产还没有开始,今天只是行管人员上岗。他从篱湖花园出来,是在街边快餐店里早餐的。他压了电话机,夹上公文包,乘电梯上8楼,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宽大的会议桌旁才坐了申丙章和黄浦两人。韩翔宇进去热情地和他们握手招呼,然后坐在自己习惯的位置上,与申丙章对坐着,与黄浦并坐着。一会,濮旭潇洒地进会议室,并没有和谁打招呼,韩翔宇心想,分明是拜年伊始他们已相互打过招呼。濮旭坐到他的主持位上,黄浦递上公文包。濮旭气势地说:“过两天景总裁要来深圳。我们彩芸今年怎么运作,我让策划部拿了个方案。他们把重点瞄在新产品开发科研上,忽略了市场开发主体。今天,开个总经理办公会,我让黄浦参加,听听大家的意见。然后让黄浦修改完善。如果得到景先生的认可,我们就迅速付诸实施。”他拉横了眉,严正地说:“这次景先生来深圳,大家一定要谨慎。据可靠信息,总部对我们深圳这边的业绩不尽满意,她在全球12个国家和地区设有分部,就算深圳排在末位。这不关我濮某个人的前程,大家都在这条贼船上,可以说荣辱与共吧。还有,关于山东的200万款子,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谁想让我不好下台,我也不会放过他,决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的。”他说这话时,始终没有瞟一眼韩翔宇,只是盯着申丙章。他又说:“春节有人说我神秘失踪了,跟你们说,我去山东老家了。我也担心那笔钱,去看了,心情平稳了些。人家市委市政府很支持,他们就是要大力发展科技含量高的先导产业。把我们彩芸作为招商引资的大神贡于上席。当然,在那里的名字今后不可能叫彩芸。如果老板方主面对我濮旭起了疑心,我就回山东去办自己的公司。你们谁愿意跟我去,也可以加盟的。不过,我招呼打在前头,明人不做暗事。这事暂时不要向老板方面透露。事成了,大家的好处都在其中。”虽然只有四个人,可会议的气氛开得火药味起来。上班第一天,韩翔宇不想和谁争吵,这种指桑骂槐、杀鸡给猴看的把戏他辨得出来。然而,他听着听着,心里更不踏实起来。就觉得这200万是一个定时炸弹放着,随时都可能将他炸得血肉横飞似的。因为老板方面把他们历年的奖励记入了个人的股份投资到公司,这样把高层管理员工加一层股东身份,通过经济利益机制,把人心系在公司。接着其他人发言就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例行公事的话。最后,濮旭爽朗地笑着说:“新年上班,中午我来请各位。黄浦,你给我代劳在食堂的包间安排,档次要高点,不要小家子气,给我节约。通知辛欣也参加,就说我请她吧。”他的表情喜怒无常的,让人难以应付。第一次总经理办公会就这样收场了。
下午上班,韩翔宇因开怀喝了濮旭的酒,而满面春风的来到办公室,激情高昂的欲给营销部经理关育网打电话,可拿起电话机又放下了。营销部同在三楼,不过在一个大厅里办公,距他只有两间屋子。大厅里分成了经理室、营销室和洽谈会客室几部份。韩翔宇推门进来,员工们穿着标准服装在各自的电脑上操作着什么。他走到经理室,关育网便起身招呼,说:“韩总。”韩翔宇威信地说:“关经理,你把人员在洽谈间集中。”关育网不问原委,立刻去邀起员工,十几个人的营销部,一下就聚到洽谈室,严肃认真接受着副总训话似的。韩翔宇和蔼地说:“你们坐下,都站着干什么。”员工们默不作声的随立坐下,有人也在相互含笑挤眉弄眼的,这是一班年青人,都是才走出大学校园的,充满了天真浪漫,朝气和活力的在市场经济下淘冶着余露。而且大都是单身贵族,个别偷着乐的同居而己。韩翔宇又严肃起来,沉稳地说:“关经理,你把花名册拿来。”他接过花名册翻看着,又看看这帮生龙活虎的青年。突然点起名来:“杨宝康!”杨宝康正要和人逗趣,忙侧过脸,惊慌地签应:“嗯,韩总?”他以为韩翔宇喊他问事呢。韩翔宇又点,“徐海秀!”这是个女士,脆声地答应“到”。这下,大家都把注意力真正集中到他这边。他却不往下点了。他看了会花名册,有点名了:“孙伟!”没人应声,他就把目光移向关育网说:“怎么回事。”关育网说:“就他没来,留在山东,这事濮总知道。”韩翔宇合上名册放在茶几上,然后起身,一声不响地离去。关育网还尾随着相送,恭敬地说:“韩总慢走!”韩翔宇脸上的红晕紫胀起来,又乘电梯上到五楼财务部。财务部与濮旭的总经理办公室相侧着,左侧是总经理办公室,右侧的一排包括大厅都是财务部。财务部经理室在一单间。韩翔宇没进宏大厅,而是敲了敲经理室没人开门。他再来到大厅办公处,经理辛欣正坐在副经理刘维鑫的办公桌旁商议着什么。他们忙起身笑迎:“韩总!”韩翔宇阴沉着脸说:“你俩来下。”他们随他出大厅,在经理室门前停下。韩翔宇对辛欣说:“把门打开。”辛欣取出钥匙开门,让他们进去,然后关上门。韩翔宇坐到辛欣的经理椅上,他们对着他坐下,等待他的吩咐。韩翔宇理智地压了压火气,说:“财务部历来工作不错,也很受濮总的关注。今天正式上班了,你们这两天要拿出一个工作方案来。特别是在资金调度上,要配合好彩芸的生产经营大局,保证每分钱都能发挥它应有的作用。辛经理,你把现金帐拿来我看看。”辛欣在柜上、桌上乱翻一通,没有找到。又问:“刘经理,现金帐是不是你那。”刘维鑫精明地说:“我那里的现金帐,是财会报表上反映的。韩总是要看你手中的出纳现金帐啰。对吧,韩总。”韩翔宇默视着没有答话。辛欣站着脾睨不知所措的样子。刘维鑫提示说:“辛经理,你看是不是在你保险柜里。”辛欣支吾的去打开小房间。刘维鑫又问:“韩总,听说景老板要来深圳。”韩翔宇沉着脸说:“不知道。”他又问:“你们上午开了总经理会的?”韩翔宇没好气地说:“老刘,这么大年纪了,起码的规矩都不懂。有些不是你操心的,你只管好你的帐。”辛欣拿着几张簿簿流水帐页出来,笑着说:“还是老会计行。现金帐还真在保险柜里。连我自己放进去的都忘了。”韩翔宇浏览了下年前的现金流量和余额,一个字没说,放下帐页,起身离去了。他们说了句送客的话,留在了经理室。刘维鑫似乎关切地说:“辛经理,我看韩总今天的态度不对劲啦!”辛欣平常地笑说:“没什么,中午我们还在一起喝酒的。”刘维鑫也不久留,便起身边走边说:“这就好!”
上班第一天,又是开会,又是应酬,又是检查,又是布置的。韩翔宇觉得有些累了,是那种快节奏的劳心之累。疲倦更想到翟正伟,想和他一起去大县饭馆享受那种家乡的轻松。可从昨天到今天,还没有碰到他人呢。他打了他的手机,对方说在给一家公司策划广告,登新闻杂志捞收入的事,要他去他那喝酒,韩翔宇不想和别人掺和,不想以酒消愁,那会愁更愁的。便在公司食堂里吃了餐份饭,就回家了.出外是一人,回至住所还是一人。他使劲地关上门,到洗手间去洗涤昨晚换下的衣物。一台甩干洗衣机,是他和翟正伟共用的。衣物丢进去再不需人管了,全自动,最适合单身汉的。他刚去小便,仿佛听到开门声,猜定是翟正伟在家了,立刻觉得室内有了种热闹亲近的气氛。便讥俏说:“正伟,什么和老板,一定是陪乔子。”说了这话又觉得不对,陪乔子不可能这么早回来的。难道是把乔子带来关房里了,我是不准他们在这屋里同床干的。又接连喊:“正伟!正伟!”没有人应声,只有洗衣机在轰轰的转动声。这屋里还是他一个人。他不甘心,过来敲翟正伟的房门,没人应声。到厨房搜寻也没有人。见鬼了,明明听到钥匙的开门声。他再来到大门边推了推门,门紧闭着,不曾有人打开的,忽地从门缝里掉下一折纸。他捡起展开来看,就几个横七竖八的不象样具骇人听闻的字:小子!留神点!他不知道这几个字是善意的提醒,还是恶意的恐吓,还是玩笑。是冲他来的,还是冲翟正伟来的。一下联想到自己在彩芸公司的处境,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去打开电视机,坐下来调节心情。却不知不觉地回到大县,回到了过年的大县。年才过,怎么又过年了呢,他心里这么想着。管它呢,过年能回家,过年能轻松愉快。回大县还受人尊敬,没有勾心斗角。张友琼还把那张涂得紫红的嘴唇揍上来,还有那轻柔的舌头,伸进他嘴里甜丝丝的。他真的又回到了幸福的大县,幸福的家。吻着,吻着,情投意合了,激情燃烧了,雄心勃勃了。他轻吻地就抱起了她,还轻飘地把她放到床上,他也迫不急待地上床去。他俩相互脱衣,扯得一丝不挂,相互拥抱,相互温暖,难舍难分。突然房门口有人影晃过,怎么没有关房门,真羞死人的,他争脱她赶忙下床。“咔”地一声响,韩翔宇惊醒了,洗衣机停了,电视机还在劳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