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成为美颜盛世的公主殿下(6)(1 / 2)
大殿外, 廊腰缦回, 檐牙高啄, 金丝楠木的盘龙朱漆廊柱下, 汉白玉的冰凉高阶上, 一对容貌秀丽姿态风雅的少男少女正亲密无间地并肩低语着。
天边夕阳刚下, 半弦月影影绰绰, 悄悄爬上了枝头。此时一阵清风拂过, 扬起了黄裙少女的鬓角青丝, 也撩得青衫少年的衣带翩飞, 不得不说,汝阳侯家的子女都生了一副好相貌,哪怕暮霭昏昏, 也遮不住他们的冉冉华光。
然而,这景致虽美,他们口中交谈的事情却不怎么美好。
“恒儿,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皇上命席上的群臣赋诗咏花,写得好便有赏赐。可那翰林院编修龚博士, 却偏偏写了一首讽喻诗——以一句‘休道牡丹天国色, 须知梅占万花魁’,暗贬郑贵妃以色侍君,离间皇上与太子的骨肉亲情……”少年轻言慢语地将具体情况告知纪蓉, “阿姐, 你是不知道, 当时皇上大怒, 叱责龚大人是‘搬弄是非之小人’,还罚了他三个月俸禄。”
“这姓龚的倒也实诚。”纪蓉微微一笑,“可这与恒儿离开宴席有何干系?”
“我出来还不是为了躲那位钱侍郎,”纪恒眉头皱得死紧,“此人屡次示好于我,要不是听了阿姐你说的,我或许真的会与他产生交情……他言语中多次提及二皇子,欣赏之意溢于言表,恐怕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拉我上贼船了。”
纪蓉点头,沉声道:“唐宣文此人奸猾低调,就算拉拢大臣也会用隐晦手段,等臣子中招后已经无力抽身,恒儿你务必小心行事。”
“我明白的,”少年弯了弯眸,为长姐的关怀感动,“不过先前,太子殿下为龚大人求情,二皇子便与太子争执起来啦……”
“这是怎么回事?”
“二皇子认为龚大人窥探后宫,有损皇室脸面,要求皇帝加重处罚,与太子意见相左,两人便口头交锋了几回,直到皇上发怒才平息下来。”
纪蓉眯起眼,若有所思:“当今太子素有‘仁德’之名,对待臣子宽而不纵,想保一个龚博士也是很正常的事……”
纪恒眼睛微亮,用力地点点头:“太子乃我大梁首屈一指的孝子,与二皇子简直云泥之别!”
这“孝子”称谓也是这段时间流传开来的。
前些时日,东宫遇刺案的判决总算出来了,结果却叫群臣大跌眼镜,不敢苟同。这持柱行刺之人竟患有疯癫,神志不清,趁看守不备一路闯入宫中,才酿成此祸。而守卫前门的内侍看守不力,各打几十大板,遣送到最低等的院子里做杂役。
幕后之人?抱歉,一个疯子行事总是匪夷所思的,谁又能指使他呢?
不说其他,当时早朝的金殿上,大臣们都对刑部的老尚书怒目而视,言官还跳出来呵斥其“屈从于淫威,以致真相不能大白”。
谁都知道此事与郑贵妃剥不开关系,可皇帝却执意坚持刑部的裁决,显然是护定了他的爱妃,众臣争执良久却也无可奈何,因为太子开口了——
“此事只需贼人担负全责即可,刑部请尽快结案,万不能株连他人。”
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只用一句话便让皇帝展眉而笑,令群臣心中感叹无比。
为了照顾皇上的心情,太子连幕后真凶也不追查下去了,以免伤害父子亲情,如此孝悌,实乃大善也!
不过,就算正主宽容此事,忠心耿耿的臣子们也会为孝顺的太子鸣不平。
像今日宴上,这位官场清流、两袖清风的龚编修,便认为皇帝被郑氏的美色迷惑,才会对太子如此不公。
而此时,坐在正殿上首,身穿喜庆的朱红色衮服,头戴一顶心爱的二龙戏珠乌纱翼善冠的老皇帝也确实焦头烂额。他的皇宫守备森严,会混入刺客是不可能的,所以当他听闻太子遭刺的第一反应就是——
他的大儿子又想干什么?
东宫的守卫力量仅次于他的寝殿,别说拿着木棍的贼人,就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太子遇刺多半是假的,甚至可能是唐宣德那兔崽子自导自演的!
然后,为了搞清楚情况,皇帝特地带着心爱的小女儿去“探望”了她兄长,结果目的也试探出来了——哦,太子这是想陷害朕的贵妃啊。
一气之下,老皇帝甩袖就走,他还没死呢,太子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清除障碍了?
第二天早朝,本想从群臣口中获取更多讯息的皇帝,却被他们的表现而感到心寒——真是一个个墙头草,涉及到太子、贵妃之间的龃龉,全都选择了明哲保身。
说实话,作为一个父亲,皇上对太子和二皇子的爱是差不多的。但是,郑贵妃不一样,这是他自从皇后逝去以来唯一喜欢的女人,因此他对行刺案背后的真相也就越发心急。
如果太子打算害郑氏,那自己要怎么保?刺杀皇储可是十恶不赦的重罪,太子有心的话甚至可以一举把郑氏送上断头台。
还好顾青提醒了他,让刑部拖一段时间,自己私下慢慢处理。
皇帝把宫女的事告诉了郑贵妃,然后两人雷厉风行地处置了这个太子的“棋子”,还换了一批全新的宫人到贵妃的翊坤宫,以防有人走漏口舌。
然而,这一番清洗宫人的动作,落在诸位大臣眼里那就是板上钉钉的“做贼心虚”了。虽然面上不说什么,但对郑氏这个“妖妃”也就更加深恶痛绝,各种流言漫天飞。
寿诞上,本来打算为小女儿择婿的皇帝心情很好,但龚林甫的讽刺诗一出,再加上自己大儿子跟二儿子的明争暗斗,他越看越烦躁,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忍不住拿绢布咳了出来——
雪白的手帕上,一朵血红的梅绽开。
负责摇扇的宫人见状,忍不住惊呼了一声:“皇上!”
皇帝眼尾纹皱得很紧,挥手示意婢女住嘴,然后站了起来,头部却又一阵晕眩,仿佛酒醉后昏昏沉沉,还憋得慌,下一秒倒回了龙椅之上。
负责斟酒的侍女被吓得“哗啦啦”地摔了茶壶,幸好没有烫到皇帝。
不过,这下整个宴席都安静了。
群臣忐忑地注视着最高位的皇帝,却没有得到回应。
在众人炸锅之前,最先站出来的是坐在皇帝右手侧第三位的蓝袍男子——
“父皇身子劳累,王立,你去请太医来。其余人等,还不赶紧扶皇上入内休息?”
这位开口的蓝袍公子便是当今圣上的次子——唐宣文。他的面容比太子可俊美多了,大概是继承了郑贵妃的姿色,一举一动间颇为秀雅飘逸。
看着二弟如此敏捷的反应,太子眸色微微一沉,很快便跟着招呼起来。
“王立是父皇内侍,还是陪在左右为好,我让我的贴身宦官跑一趟吧。福盛,你立刻前往太医监,能多快有多快!”
太子身旁的小侍连忙扣首,然后飞快地离去。
唐宣文皱了皱眉:“你这奴仆够机灵吗?”
“二弟无需多疑,我先去送父皇去里间。”太子身材微胖,但说起话来却铿锵有力,“有什么问题我们待会儿再交流。”
二皇子本来也打算跟上去,却在最后转头一看——
这些大臣……他得先安抚好了再说。
只可惜,一个清清泠泠,仿佛林下竹叶浮动的声音响起:“景泰王,你不去陪伴皇上,还站在这里干什么?”
“顾大人,这是我父皇的寿宴,若无皇室子弟主持,要怎么继续?”唐宣文看着顾青的表情有点忿忿,他知道面前这位是他怎么示好都无法打动的人,“倘若宴席被打断,责任你来承担吗?”
顾青淡淡地笑:“不替父忧,不为母愁,景泰王差太子远矣。”
二皇子额头青筋一跳,咬牙道:“你……”
顾少元这个该死的奸臣!整日就会挑拨离间,他代父皇主持宴席,也是为了父皇的颜面啊,怎么算是“不替父忧”?
更何况,这顾青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的杂种,也敢大言不惭地评价自己?要不是他好命拜了王洪元为师,并且接管了他老师的势力,那些士林党又怎会愿意奉他为党魁?
唐宣文的眸里闪过一丝恶意:
父皇曾经在母妃宫中提起过顾青。
“朕本以为少元是吾之子房,有王佐之才,然内阁势大,群臣上下勾结,以致政令不通……如有机会,朕必除之。”
有道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也不知这顾青——究竟是谨守本分的周公还是暗藏祸心的王莽?
夜凉如水,这场帝王寿宴缺了主角,众臣心焦,茶饭不思,二皇子虽极力安抚,但宴席还是草草结束了。
而听到了宫女禀报后,还在凉亭的花绵终于摆脱了那位烦人的堂兄,匆匆往皇帝休憩的寝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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