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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兰用了好长时间才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她弯下了腰,向着女鬼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终于,蕉兰看清了,是一个塑料模特,商场里最常见的那种。蕉兰翻开了模特的身体,其下有一个很大的薄膜血袋,里面盛装着一些已经不太新鲜的血液,血袋上开了一个很小的口子,血液顺着口子流出来,然后渗进房顶的缝隙里。

“果然不出我所料。”突然,她的目光落在了楼下,楼里,细密的雨丝里,呆呆地立着一个人,那人正仰着头看着蕉兰。

借着微弱的光,蕉兰看清了——那正是晓墨。

此时的晓墨,正用一种诡异的表情盯着蕉兰,她的嘴角抿着一丝冷笑。

都是你安排的

天明时分,又有一个人顺着管道爬了上来,她爬得很快,看上去对这条路线已经非常熟悉了。看看四周无人,她走向了伏在房顶的“女鬼”。

天空已经开始泛蓝,借着天光,能够看清这个女人的脸。来人正是房东方环。方环用手抚了一下“女鬼”的头发。突然,她像触电一样跳了起来,并且发出了一声低呼——现在伏在房顶上的女鬼和她之前放在这里的塑料模特不一样!

与此同时,方环感觉到自己的脚踝被什么东西紧紧地勒了一下,然后她的脚下一滑,直直地顺着房檐跌了下去。

“啊──”方环惊恐地闭上了眼睛,可是她并没有坠下去,她的脚被一个绳套勒住了,而她的身体被吊在了半空中。

“这样是不是很好玩?”房顶上的“女鬼”活动了,她用力地擦了几下脸,然后拂了拂身上的雨水。

“蕉兰,居然是你。”方环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塑料模特是你放的?血袋也是你安排的?你为什么要害我?”蕉兰皱着眉头问。

方环转过头去,不想回答。

蕉兰冷笑了一下,然后作势要去解那拴在房顶上的绳子。方环吓得尖叫起来,她急忙道:“我说!我说!”

其实,这不过是一个很简单的局。

方环,是谭驹豪的第一个情人。她本来以为谭驹豪会给自己一个非常好的待遇,可是没有想到,自从谭驹豪爱上杜诗妮之后,方环完全失宠了。

杜诗妮住在这幢楼里,是谭驹豪安排的。谭驹豪让方环监视着杜诗妮,以防杜诗妮和其他男人来往。谭驹豪对杜诗妮那么好,妒忌让方环心有不甘。

当谭驹豪把那个珍贵的青玉胭脂扣送给杜诗妮之后,方环更加愤怒了。她发誓一定要得到那个青玉胭脂扣。

所以,当杜诗妮死了之后,方环无数次地搜索着这房子,却一无所获。直到蕉兰出现的那一天,方环才觉得:机会真正地来了。

“我觉得,你更有可能找到杜诗妮藏起来的青玉胭脂扣。所以,我一直在等着你行动。”方环说,“我之所以吓你,也是为了逼迫你早一点开始寻找青玉胭脂扣。只要你能够找到它,我就有把握夺走它。”

蕉兰冷笑道:“你的算盘打得真好,只可惜我也没有找到它。你夜夜吓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蕉兰起身去解绳索了,方环吓得尖叫起来:“蕉兰,你不能够杀我!我也很可怜啊!你爸爸对我不公平!你爸爸不应该什么都不留给我!”

绳索松开了,方环惨叫着,像一片叶子般坠落在雨中。

蕉兰说:“我爸爸没有错,错的是你们这些贪婪的女人。”

窗外的女人是谁

天气预报说,雨季即将过去。这是今夏的最后一场雨,蕉兰把身体蜷起来,双手紧紧地拢着膝盖。妈妈临死之前一再嘱咐她:“蕉兰,你一定要把那个青玉胭脂扣找回来,那是我和你爸爸的定情信物啊。你爸爸没有良心,居然把它送给了杜诗妮那个小狐狸精,我死都不瞑目啊……”

蕉兰的眼泪掉下来了。自从父亲把胭脂扣送给母亲之后,母亲一直都在贴身佩戴,可是,父亲居然忍心把它从母亲那里夺走,根本不顾母亲那已经病弱的身体。现在,这个房子已经被翻了个遍,青玉胭脂扣到底在哪儿呢?

蕉兰这样想着,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风雨交加。

不知道过了多久,蕉兰被一阵脚步声惊醒了,她翻了个身,却再也睡不着。于是,她拍了拍额头,睁开了眼睛──目光正落在卧室的窗子上。在那透明的玻璃上,一个女人的脸紧紧地贴在上面。她的头发也是披散着的,脸白得像纸一样,而且,她也有一双黑洞洞的大眼睛,以及一张猩红的嘴唇。

“啊──”蕉兰叫了起来。她住的是顶楼,没有人能够在趴在窗台上。一道闪电划过,惨白的光映在了女人的脸上,那呆呆的表情诡异极了。难道又有人把模特放在了窗台上?

蕉兰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窗台之外根本就没有可以让模特立足的地方。除非,那个模特是薄薄的一小片。突然,蕉兰想起了什么。她站起身来,壮着胆子向着玻璃走去。那张狰狞的女鬼的脸,离蕉兰越来越近了。

“哗──”蕉兰打开了窗户,雨一下子扑了进来。在那里,她摸到了格外滑腻的东西。

那是一张玻璃贴,就是主妇们非常喜欢贴在厨房的窗子或者瓷砖上的那种透明的画贴。这类东西的好处就在于逼真,它们没有底色,能够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而且画面像照片一样栩栩如生。蕉兰把那玻璃贴撕了下来,那是一张女鬼脸的图案。蕉兰疑惑极了:难道有人偷偷潜进了房子,然后在窗户上贴了这个?

“滴答,滴答……”这声音打断了蕉兰的思绪,蕉兰身后的盆子里,再次发出了漏雨的声音。

蕉兰转过身去,她吃惊地发现:那些漏进盆子里的液体,居然还是红红的!方环明明已经死了,不会再有人放血袋于房顶上了。为什么漏下来的还是血?

这一次,蕉兰是真的感觉到害怕了。一直以来,她相信一切灵异的事件不过是人为造成的,可是这一次,蕉兰觉得: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找到解释的。

比如,蕉兰可能是遭到报应了。

杜诗妮根本就不是自杀。

虽然,在杜诗妮死前的五天之内都没有人来过杜诗妮的家;虽然在杜诗妮的家里没有任何打斗过的痕迹;虽然,杜诗妮的房间里也没有毒药的痕迹。可是,杜诗妮不是自杀。

是蕉兰,用一种巧妙的方法杀死了杜诗妮。因为只有杀死杜诗妮,才能够除掉母亲最大的情敌,才能够顺利地住进这房子并且拿到青玉胭脂扣。

方法其实很简单,蕉兰爬上了杜诗妮的房顶,在那里放置了一个装有挥发性毒药的漏斗。雨天的时候,漏斗里的毒药会顺着雨水一起渗进杜诗妮的家里,正好滴落在杜诗妮的卧室里。睡梦里的杜诗妮根本不会觉察到,雨水里含有无色无味的剧毒,当她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也依旧不知道毒药的来源。

而当她死去之后,那些毒药可以在三天之内就挥发干净,不会留下任何痕迹。蕉兰知道那个固定的钟点工会在五天以后才发现杜诗妮的尸体。而在这期间,杜诗妮不会和任何人接触的。

由于蕉兰没有走进杜诗妮家的楼道,所以录像没有记录下蕉兰的样子。而警察们也不会想到,房顶上一个小小的缝隙,就足够杀死一个人。

现在,难道是杜诗妮来索命了吗?雨还在沙沙地下着,蕉兰却听到了清晰的脚步声。那声音很缓很缓,这让蕉兰想起了生前的杜诗妮。杜诗妮走起路来就是很慢的,因为她要在每一步的间隙里摇摆自己纤细的腰肢。如今,这脚步这么慢,会不会是……蕉兰不敢想下去了。她爬起来要去关卧室的门,就在门即将合上的那一瞬间,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影子!

一个洁白的影子,纤细而矮小。她的头发长长的,与白袍子相衬,黑白分明。夜色里,看不清她的样子,可是她真实的存在着。

蕉兰“咣”地关上了门,然后背贴在门上不停地喘息着。

“嘶,嘶……”有抓门的声音,就在蕉兰的背后传过来。那声音没有间断,耐心地抓着,抓着。每一声都仿佛在拉扯着蕉兰的心。

“滴答,滴答……”房顶上那红红的液体还在不断地外渗着。蕉兰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她看着盆子里那些红红的液体,视线越来越模糊。

她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她说不清……

带来死亡的胭脂扣

“死亡的原因是中毒。”法医说,“就是这种毒。”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法医面前的桌子上。那里有一个青玉的小盒子,盒盖微微地打开,露出了一点鲜红。

“这是一种掺在胭脂里的慢性毒药,如果人长年佩戴,就会在二十年左右中毒身亡。如果这种胭脂遇见了水,毒性就会快速地挥发,几小时内就会致人死亡。”

一位警官接着说道:“这位叫蕉兰的姑娘比较不幸,她不知道头顶上居然放了这样一盒毒胭脂。由于雨季,雨水浸泡了胭脂然后顺着天花板流下,那些红红的液体让她很快就中毒身亡了。”

此时,蕉兰静静地躺在冷冻室里。她再也不会知道:她一直努力寻找的青玉胭脂扣,其实就被杜诗妮放在卧室的天花板上。正是因为杜诗妮把它放在了那里,所以这么坚实的房子才会漏雨。

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只是蕉兰再也不会知道了。此外,蕉兰的母亲也不会知道,她心爱的“定情信物”其实只是一盒子毒药。谭驹豪在娶她的时候就已经预谋好了,他想让自己的妻子在年老色衰的时候适时地死去,这样他可以顺利地娶新妻子。

而杜诗妮也不会知道,谭驹豪之所以把青玉胭脂扣给她,并不是因为爱。因为谭驹豪比杜诗妮年纪大很多,他怕自己死后杜诗妮再嫁给别人,所以他把毒药送给杜诗妮,好让杜诗妮陪着自己一起死。

一个男人的阴谋里,前前后后断送了四个女人。

不,不止四个女人,其实,还有一个女性与此事有关。

凄凉的尾声

在后来的日子里,那间漏雨的房子再也没有人敢住。可是,几乎每个晚上,都会有人出现在房间里,轻轻地踱步。

那是小小的晓墨。

杜诗妮死前,晓墨在房顶上看见了“女鬼”──其实,那只是在房顶布置毒药的蕉兰。

杜诗妮死后,晓墨在房顶上看见了“女鬼”──其实,那只是方环放在房顶上的塑科模特。

方环死时,晓墨在房顶上看见了“女鬼”──其实,那只是设计摔死方环的蕉兰。

晓墨太小了,她什么都不懂。可是无辜的她在一次又一次的惊吓里精神越来越崩溃,最后完全疯癫。

直到现在,晓墨还会出现在蕉兰的房子里。她在窗户上贴一张“女鬼”的脸,然后像一个真正的女鬼那样,缓缓地走着,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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