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十七之二(2 / 2)
那青年正色道:“不对,你应该说,是我当场给你作的画像技术高超。唔,那个,大人,咱们再来走一次试试。”
多铎听他们尽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断斗口,由不耐早已转为愤怒,明知那十字记号就是自己所刻,甬道中定有些玄机尚未参透,再走一遍徒然耗费体力。只想静下心仔细琢磨,找寻原先推想中的漏洞,根本不愿理睬,声音却偏能清晰的钻进耳朵,在这空旷之处又被加倍放大。独自行动的念头转过数不清多少次,只是现今境地困窘,三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勉强答应,心里却冷嘲不止。
途中那青年仍不时劝说:“此番为您而来,绝不能在这里把你弄丢了。墓主既是大人先祖,等进了冥殿,若他魂魄现身,还得由您同他交涉,大家才有望捡回一条小命。”
多铎一句不答,默数着脚步次数,不出三十步,又看到了墙上的十字刻痕,边上是个丑陋无比的人脸,正是两人先后所作记号。
多铎冷哼一声,避开二人,独自倚墙坐下。楚梦琳向那青年道:“你服不服?到底是我赢啦。”那青年一向油嘴滑舌,这次竟也没再打趣,只因此事实无任何有趣之处,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赢了大家就得死,有什么好高兴的?现在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天不吃不喝,铁打的人也撑不住,转眼就玩完了。”
楚梦琳心下骇然:“我们可不正在入地?‘上天’也能理解为死掉,但似我一般满手血腥的妖女,死后又绝无可能上天堂……”叹了口气,慢慢坐到多铎旁边,轻声道:“或许天意如此,让我们一块困死在这儿。毕竟是座陵墓,还是座挺豪华的陵墓,比旁人常咒我的‘死无葬身之地’好太多了。”一边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闭起了双眼。回想自己作为祭影教众,生平无恶不作,坏事干尽,能安然同心上人死在一处,反而是得了便宜,更无可怨。
多铎听她言语中已放弃求生,情绪消沉,蓦然间肺腑升腾起一股怒火,一把将她的脑袋推开,起身站立,用力挥出一拳,重击在墙壁上,震得沙土簌簌而落,恨恨的道:“我不甘心!本王大业未成,绝不能困死在这儿!”
那青年一直拿着石片在地上写写划划,看到多铎大表决心,便对他招了招手,多铎不予理会。那青年叹口气,走到他身边,同他一起面朝墙壁,道:“别急着放弃,我想出个主意,你先听听看。”用石片画了一个圆圈,最右侧是上下两根短线,截取圆圈下端弧线中点,做了个标记,道:“假设这就是我们所处的位置,我们想返回入口,便会出现如下情况。”
将石片沿圆圈绕了一周,回到出发点,道:“走满一圈,刚才我已数过,总共需要廿三步,换句话说,这个圆的周长可推化为廿三步的路程。再换句话说,如果走不满廿三步,就不能构成这个圆。”多铎漫不经心的由着他絮叨,直听他提到了“廿三步”,其精确度连自己先前犹未能及,况且二人既都想到算清步数,可谓英雄所见略同,正准备耐心听他分析,不料又是一通废话,接口道:“所以怎样?”
那青年见他第一次主动发问,显是对这推理已有兴趣,石片在圆上各处比划,介绍的更加起劲:“步数不到,就可能停在这里,也可能停在那里;步数到了,那就是不进不退,瞎子点灯。另有个法子,两人在此站立,以相同速度,同时相背而行。”左手食指贴在石片左侧,右手握住石片,分向两侧沿圆弧绕开,在上端弧线中点再度靠拢,恰停在下端标记的正上方。又用右手食指虚空一连,道:“这便是将圆划成相等两半的分割线,一条弧线的距离是周长的一半。同理,两人中途相遇,走的路程也是原来的一半,廿三步的一半,大约是十一步左右,两人各余半步,合为一步,多出一步的中点,就是这条线的位置。”竖起手掌挡在分割处,道:“选两处中点为例,不过是为易于解说。假设那两条横线就是入口,你再来看看,如何计算它的方位?”
两条横线在整个圆最右侧,那青年将圆划分后,横线正好处在半圆弧的中点。多铎若有所悟,那青年不待他等急,续道:“要走到半圆中点,即是半圆路程的一半,十一步的一半,大约是五步半。换句话说,在记号前起步,往回走五步半,就能找到入口。”他之前一切举例比拟,实则都是作为最后一句的铺垫。唯有一步步解释下来,方显有理有据,更宜教人信服。
多铎细想整套推论,确是合理可行,心中甚喜,对那青年大为感激,几乎要打消了事成后杀人灭口的念头,要与他结义为兄弟,留在身边办事。但这仁慈一闪即逝,此前他曾身经百战,得能在权益斗争中稳居上游,正是因处事冷静,从不因情感阻碍理智之故。此人才能不凡,可救他死里逃生,同样可致他于死地,不尽早除去,倘留待为对头效力,来日必成大患。暗暗嘲讽“心软”二字有朝一日竟也会适用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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