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6、卦不敢算尽(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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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顶帽子,帽檐更是低低的,垂着头,不抬脸看人,只露出一截下巴。他的衣着非常嘻哈风,嘴里咀嚼着口香糖,耳朵里塞了耳麦,应该是在听音乐,嘴里还轻轻地跟着哼,手和脚都幅度很小地做着舞蹈动作。

黄金荣示意手下推开些他轮椅的位置,不给人家挡道。

年轻男人就着空隙走进电梯,靠到一边的轿厢壁。

黄金荣没太在意对方,兀自竭力克制咳嗽,算是稍微压下,心里琢磨着难解的疑虑——青门细分的堂口不少,但最大也是最重要的堂口一共只六个。他自己掌权忠义堂,为首的四海堂的堂主是傅令元,今天是伴郎团的一员,应该一起去接新娘了。可其余四堂的堂主呢?竟一个未见。

不仅如此,还有长老会的五位长老,除去大长老可能暂时还留在靖沣的家里等着接亲,那其余四位长老呢?同样一个未见。

以及……

黄金荣回忆着方才在楼下之所见的人,进一步察觉,还有几个青门内的要职人员也没有踪影。

陆振华如今是青门的领导人,做为压轴实属正常,但这些人难道集体约好晚点到场?

太过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一定有什么古怪!一定有什么古怪!

未及多想,大概因为思绪涌动,黄金荣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席卷,久久无法停歇,咳着咳着,就又有一口痰急迫要清出喉咙。

这种场合没有痰盂,手下连忙去掏纸巾,却没掏出来东西来。

眼看黄金荣马上就要忍不住直接吐到地上,一旁的年轻男人及时递出一块手帕。

情况紧急,黄金荣想也不想本能地接过,弯着腰背捂住嘴,身体一震一颤的,感觉整个人非常地辛苦。

手下给黄金荣顺着后背,朝年轻男人表达感谢。

年轻男人没有什么反应,只视线落在轮椅上的黄金荣,盯了好长一阵子。见黄金荣的咳嗽好像即将消停,他这才去摁楼层键。

很快抵达,年轻男人一声不吭地离开电梯。

黄金荣缓过劲儿,直起腰板,只来得及瞥见消失在渐渐闭合的电梯门外的背影。

“荣叔,您好些没有?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他这是从医院里专门请假一天出来的,陈青洲交待过要随时时刻留意他的状况,手下不敢掉以轻心。

“无碍无碍。”黄金荣摆摆手。

“我帮您把手帕丢了吧。”说着,手下从黄金荣手中拿过。

“等等!”黄金荣猛地吼一嗓子。

手下尚未来得及反应,手帕已重新被他夺回手中。

黄金荣愣愣地打量,不瞬异常激动地问:“人呢?!人呢?!”

喊话间他就急急地从轮椅里往电梯门扑去。

“荣叔!”手下即刻扶稳黄金荣,明白过来黄金荣要找的约莫是方才递手帕的那名男子,马上去摁电梯键。

只隔了三四层楼的十几秒时间,黄金荣根本坐不住,扶着轿厢站起身,也不管手帕里刚被他吐过一大口痰,只紧紧攥在手心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神情古怪得很,似难以置信,嘴唇甚至轻轻抖动。

电梯一停,不等门完全打开,黄金荣便迫不及待地踉跄出去,站在空无一人的过道上左右张望:“在哪里?!人在哪里?!你确定他在这里下去的?!人呢?!”

“荣叔你不要着急!我马上通知兄弟们去找!”手下即刻安抚。

黄金荣任由手下搀着他,因心绪无法平静,呼吸声急促而沉重,拉锯子似的。

……

卧佛寺。

早课结束,僧人们陆续离开大殿。

闻野盘坐在蒲团上,打着呵欠,舒展开懒腰,然后才慢悠悠地起身。

经书从身上掉落,他弯腰捡起,揣在一只手里,另外一只手按在后颈处,摇头晃脑地活络脖子。

跨出大殿,他沿着走廊径直朝某个方向行去,直至禅房门口驻足。两只脚都踩在门槛上,微扬下颔,睨一眼一灯的背影,然后才拖着步子往里走,一屁股墩到一灯对面的位置,脱掉鞋,双脚全收到塌上。

姿势却并非端坐,而斜斜地卧躺,曲起右脚高高搭在左脚上,亘在一灯的面前,故意一晃一晃一晃的。

一灯置若罔见,专注于桌面上的三枚古铜钱,在算卦摆盘。

闻野饶有趣味似的看了许久,在一灯新一次停下挪移时,他伸手到桌面,摸走其中一枚古铜钱。

外圆内方,“咸丰元宝”四个繁体字赫然,因为被使用的次数不少,表面倒是光滑。

闻野掂着,语气不明地感慨:“老庄家的破铜烂铁,也就剩这点作用了。”

言毕,他坐起,身体前倾,手肘往桌面一撑,手掌支着下巴托住脑袋看着一灯,另外一只手将那枚古铜钱拍回桌上:“喂,老秃驴,听说你兼职算命先生,算得很准?”

一灯捋着长须:“你知我不知,你不知我知。吉凶祸福我知,一二三四不知。”

“噢?”闻野眯眸,“那你就给卜一卦,今日海城是吉是凶?”

一灯回视他:“思虑未起,鬼神莫知。”

“嘁,”闻野轻哧,“你自己招摇撞骗算不出来就算不出来呗,非得说是我不够心诚。”

一灯但笑不语。

闻野把玩着三枚古铜钱,忽然合掌摇晃着将它们掷入卦盘之中。

“六爻才成一卦是么……”他低声,似在确认,旋即掀眼皮瞅一灯,“庄爻的名字就是因为你自己兼职算命先生所以顺手一取的吧……”

……

吕品没再管她了,丢她下车后就扬长而去。

阮舒撑着他给的雨伞,站在酒店前方,蹙着眉心没有动弹。

原来陈青洲的婚礼就在今天,她忽然怀疑,她能在今天这个日子下山,是不是闻野故意的?否则怎么还特意要吕品送她来这里?

她和陈青洲的关系是不可见人的,闻野明知如此还说什么“妹妹参加哥哥的婚礼”,他究竟几个意思?仅仅为了嘲讽她么?

她猜不透。

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身份出席陈青洲的婚礼。

她本来也没打算出席,是吕品强行带她来的!

而且,她现在在警察那儿是个失踪人口,得先解决这个问题才行……

阮舒正要走回去路边伸手拦车,却是率先看到了一个人,愣怔住。

庄爻明显也闪过一丝意外,不过大概自行想通了什么,表情很快恢复如常,从容地走到她面前,抬起那张属于林璞的干净阳光的脸:“姐。”

他这身打扮,除了头发不是银灰色,和彼时他被林承志带到林氏里与她见上面时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阮舒恍惚了一瞬,很快回神:“你什么时候自己偷偷下山来的?”

本还想问他下山来干嘛。瞥了眼酒店,猜测便浮现,她踌躇着问:“你……是来见荣叔的?”

除了这件事,她想不出其他他出现在此的理由。

对啊,既然陈青洲今天结婚,黄金荣肯定在场!

庄爻没什么特殊表情地承认:“嗯。”

心中一喜,阮舒上前一步,将他揽到伞下,急急问:“怎样?荣叔在酒店里?他的身体好多了是么?你们见到面了?说上话了?有没有好好聊清楚当年的事情?荣叔什么反应?是不是特别地激动特别地高兴?你怎么就出来了?不在里面多陪荣叔叙叙旧?”

她的手不自觉地揪住他的袖子。庄爻垂眸看了看,复抬眼,说:“姐,你误会了,我不是来和他相认的。没有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为什么?”阮舒费解,“你不是说你是来见荣叔的……”——难道只远远地看了黄金荣一眼就走?

庄爻沉默片刻,回答:“我只是看在他赋予我生命又养了我九年的份上,来见他最后一面,送他最后一程。”

阮舒应声表情微变,手在他的袖子抓得愈发紧:“你什么意思?荣叔的病情恶化了么?他的身体状况很差?”

“我指的不是这个。”庄爻平静地看着她,像是牛头不对马嘴似的告知一件事,“不久之前,陆振华从闻野的手里购置了一批军火。”

陆振华……军火……?阮舒怔忡,联系他前面所说的什么“最后一面、最后一程”,霎时感觉自己明白过来他的言外之意了。

“陈青洲……荣叔……”白着脸,喃喃,阮舒完全没有多想,第一反应便是朝酒店里跑。

“姐!”庄爻眼疾手快地揽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你现在进去于事无补。”

“你放开我!”阮舒推搡他,完全冷静不下来。

“黄金荣现在暂时不会有事。”庄爻提醒,继而是短暂的犹豫,才道,“一切都取决于傅令元是不是能在靖沣成功解决陈青洲……”

阮舒瞬间僵住身体。

……

卧佛寺。

闻野每一次掷入卦盘之中后,都间隔一小会儿,确认一灯看见了卦面,他才接着掷下一次。

六次终结束。

闻野抓回三枚古铜钱到自己手里把玩,捏起其中一枚,置于自己的右眼之前。

继而他单单闭起左眼,透过古铜钱中心的那一方孔,看向一灯,问:“来吧老秃驴,给我解这个卦。”

……

酒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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