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引蛇出洞(2 / 2)
来侍疾的陆明凤姐妹几个都无所事事,只能在外面静坐,张嬷嬷瞧着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因好言劝姐妹几个说陆老夫人跟前儿有她带着双喜几个服侍即可,让她们各自回房歇着去。
姐妹几个却不过张嬷嬷的好意,只得离开了荣泰居,各回各屋。
午饭自然也是各人在各人屋里吃的,至于菜色,不提也罢。吃过饭后,陆明芙因晚间没睡好,不过与陆明萱闲话了几句便害起乏来,回了自己屋里睡觉,陆明萱也只得回屋去睡觉,只她惦记着凌孟祈那边不知道进展得怎么样了,如何睡得着?也不过就是躺在床上白望着头顶的帐子发呆罢了。
不想才发了一会儿呆,丹青就轻手轻脚走了进来,附耳说道:“凌公子那边才传话过来,说是五爷想见您一面,问您多会儿得闲?”
陆文逐要见自己,难道是为她请凌孟祈帮忙的事?再不然是要兴师问罪?陆明萱猜不透陆文逐的用意,却也知道眼下自己只有迎难而上一条路,因猛地坐了起来:“我这会子就得闲,你且服侍我梳洗一番,我们即刻过去公主府。”
丹青应了,忙忙服侍陆明萱梳洗了一番,选了件葱绿色的妆花褙子来她穿,陆明萱瞧了瞧,却弃之不用,而是自己选了件藕荷色的比甲和月白色挑线裙,乌黑的头发也只随意挽了个纂儿,插了支普通的珠簪,整个人看起来一下子就平添了几分孱弱,希望到时候能让陆文逐心生怜惜。
待妆扮好以后,陆明萱将伴香伴琴叫进来交代了一番,说若是陆明芙醒了来找她,就说她去公主府瞧五爷了,然后与丹青主仆两个急匆匆去了公主府。
如凌孟祈所说,陆文逐到底身体底子好,将养了两日,瞧着除了脸色还有些白以外,已与素日无异了。
陆明萱进屋后便屈膝与他见礼,口称:“见过五爷。”一边行礼,一边不着痕迹觑了一旁的凌孟祈一眼,想看他能不能给自己一点暗示,陆文逐到底肯不肯帮自己与福慧长公主说项去?
凌孟祈接收到她的眼神,虽什么都没说,却回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陆明萱心里就有了底,果然就听得陆文逐道:“以往萱妹妹尚且肯叫我一声‘五哥’呢,怎么如今关系更近一步了,反倒越发生分了?还是叫我五哥罢,叫五爷我听着别扭,也未免太生分了。”
陆文逐说着,便上下打量起陆明萱来,素日不知道她是自己亲妹妹还不觉得她长得像父亲,如今知道了,方惊觉她简直怎么看怎么像父亲,也不知素日自己的眼睛到底怎么长的,竟丝毫也没发觉?
念头闪过,不免又想起自己的父亲来,平心而论,陆文逐其实是不大瞧得上陆中昱的,吃软饭也就罢了,到底是先皇赐婚,他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可他明明一辈子什么事儿都没干成过,偏还志大才疏,总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够好再不然就是被驸马的名头所拖累,要陆文逐说,他唯一的优点也就只剩下老实了,谁知道如今连这一条他也没做到,站在儿子的角度,他真是不知该怎么说他才好了!
至于平白无故多出来一个妹妹,这个妹妹还这般漂亮又救过自己的命,于陆文逐来说倒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他又不是福慧长公主也不是女人,没办法对福慧长公主那种因丈夫背叛了自己而产生的痛楚与难堪感同身受,且他虽还未长成,到底也是男人,在这种事上对同为男人的自己父亲便多了几分宽容,毕竟血浓于水,总不能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被母亲打杀了罢?
陆文逐想着,因见陆明萱还站着,神色间多少还有几分局促,知道要让她一时半会儿便与自己亲近起来不现实,只得笑道:“萱妹妹坐罢,总不能我和凌大哥都坐着,就你一个人站着罢?”
待陆明萱依言坐下后,又叫人沏了茶来,才正色道:“方才凌大哥把你先前与他说的话都与我说了,我觉得这个法子可行,谋害了小爷一次不算,如今竟又来第二次,还不知道以后有没有第三次第四次,我若不将那个只会躲在暗地里使坏的缩头乌龟抓出来五马分尸,碎尸万段,他还真以为小爷是吃素的了!”
咬牙启齿的发了一回狠,才继续与陆明萱道:“至于你说的那些问题,方才凌大哥与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母亲今晚便宣布我身上残毒未清,病情又出现反复,太医来瞧过之后,建议最好将我送去西山她的温泉庄子上加了药材在温泉里一直泡着,看能不能将身体里的毒素都泡出来。然后便自庄子上传回‘噩耗’,说我因不治身亡了,随后则由祖父出面,说我毕竟还未及冠,更未成家,仍属少年夭亡,在家里几代长辈都还在的情况下,断没有与我大办丧事的道理,且如今还未出正月,家里办丧事也未免太不吉利,命父亲先去将已‘卧病不起’的我母亲接回来,待等到正月过完以后,再打发人迎我的灵柩回来办丧事,如此一来,差不多就有二十日的时间了,想来也足够我们引出那凶手,又不至于事后不好收场了。”
一席话,说得陆明萱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了地,只要陆文逐不怪罪她,愿意配合她,整件事便算是成了一半了,而陆文逐之所以会这般轻易便同意了她的计策,她可不认为是因自己到底是他的亲妹妹,他是在怜惜自己,显然更多还是取决于凌孟祈,若是没有凌孟祈在他面前帮着自己说项,若是凌孟祈没有连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案都与自己想好,只怕陆文逐也未必会这般轻易就被说服。
思及此,陆明萱看向凌孟祈的眼神里不由又多了几分感激。
又听得陆文逐道:“之后的事你便不必管了,自有祖父和我母亲做主,你只安心等着好消息即可,也别想那么多,更别恐慌,就算这次没能让凶手原形毕露,我也必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母亲拿你怎么样的,我们虽不同母,到底也是一个父亲,多的我许不了你,保你性命无尤还是做得到的。”
陆明萱点头一一应了,眼眶已禁不住发起热来,自重生至今三年以来,总算第一次有了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真实感与踏实感。
稍后正事说毕,眼见时辰已不早了,陆明萱遂提出告辞,凌孟祈忙自告奋勇说送她出去。
二人一前一后的行至清宁阁的院子里,凌孟祈方低声与陆明萱道:“本来没打算劳你亲自走这一趟的,但想着兹事体大,便是虎子与丹青也不好让他们知道此事的,所以还是当面与你说比较好,你不必担心,小五是个重情义的,他既说了不管事情成与不成,都会保你无事,便一定会做到,便是他做不到了,也还有我呢,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会袖手旁观不成?”
陆明萱只觉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最终到底只低低说了两个字:“多谢!”然后请凌孟祈留步,自己领着丹青自去了。
也不知陆明萱离开以后,陆文逐到底是怎么与福慧长公主说的,反正当天刚入夜,长公主府便传来了陆文逐余毒未清,病情又出现了反复的消息。
彼时除了陆二夫人与陆明欣以外的所有人都在陆老夫人屋里,因如今到底还是大年下,陆文逐又已渐好,陆老夫人心情好了不少,陆大奶奶见了,便提议叫两个女先儿进来说书给大家听以取乐,听了一回书,陆明凤又建议大家玩击鼓传花。
正是热闹之时,就有一个婆子跌跌撞撞跑了进来,连礼都来不及行,便哭道:“回老夫人,我们五爷的病情又出现反复了,而且瞧着比先前更要可怕,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不止,请了太医来瞧,说是还有余毒未清,已是深入五脏六腑了……太医连方子都不肯开了,只说让长公主即刻将五爷送去西山的温泉庄子上,将解毒的药材房间水池里,让五爷一直泡着,若是能将身体里的毒素散回去,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否则,就只有……准备后事了……”
屋内众人闻言,齐齐色变,陆老夫人更是“啊”的一声,两眼一翻便已仰倒在了罗汉床上,唬得陆大夫人与张嬷嬷等人也顾不得问那婆子陆文逐如今到底怎么样了,忙抢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掐虎口的忙活起来,好半晌陆老夫人方吐出一口浊气,醒转了过来,却是未语泪先流,连话都说不利索了:“白、白日里都不还好、好儿的吗,怎么会又、又出现反复了,难道大年下的,真要让我白、白发人送、送黑发人不成,我这到底是造的什、什么孽啊……”
正乱着,长公主府那边又使了婆子过来说,老国公爷与国公爷已经闻讯过去长公主府了,瞧得五爷的情况的确不大好,因当机立断决定,连夜送五爷去长公主位于西山的温泉别业去,看能不能还有一线生机,请陆老夫人并大家都不必太担心,只在家等消息即可。
陆老夫人闻言,本来还抱有一丝残存的希望是方才那婆子慌忙之间说错了话的,这会子听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都去了长公主府,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她本就才病了一场,受不得刺激的人,如今闻得如此噩耗,如何还禁得住,连“啊”都“啊”不出一声来了,直接便再次软倒在了罗汉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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