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怀中学的记忆碎片 第三十一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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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齐了就和你没关系了吧?”陶凡徽背对着姜俊远轻声说,“我们就能正常了吧……”

她的肩膀不再像刚才那样挺立着,垮了下来,有些颤抖。

姜俊远轻轻地揽住了她,陶凡徽抽泣的声音渐渐清晰:“你已经忘了她不是吗?你是喜欢我的,你明明亲口跟我说过的……你到底怎么想的呀!”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姜俊远把陶凡徽圈在怀里,侧趴在她脖颈旁问。

呼吸的气息有点痒,陶凡徽却仿佛贪婪地享受般向后靠了靠。

“是讨厌的人!”

“还有呢?”姜俊远笑了。

“不男人!优柔寡断!夹杂不清!”

“还有呢?”

“懒!没追求!没品味!”

“这么不好?”

“就是不好!你还没钱!小富即安!情人节不送玫瑰!一个礼拜不给我打电话……”

陶凡徽的抱怨在一个轻柔的吻中化作无声,姜俊远扭过她的脸,直视着她说:“你说得没错,我就是这么一个不太行、这样那样都差劲的男人,因为我这么多的不好都被你看到了,所以我只好喜欢你了。”

陶凡徽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并没有欺瞒与谎言,于是这么多天来的委屈皆化成泪,她扑到姜俊远身上大声哭了出来。

收到姜俊远短信的时候,湛雅菲正在和姜姜吃饭。姜姜给她拿来了香港买的礼物,并向她展示了漂亮的戒指,她决定结婚了。

湛雅菲艳羡地仔细看着钻石,寻觅传说中的八箭八心,姜姜笑她:“要不你也嫁了吧,韦修博一定送你更大的。”

“要结婚的人就是不一样,恨不得全世界的女孩都变少妇!”湛雅菲瞥她一眼,打趣地说,“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总觉得就这么嫁人很可怕,然后就老了变孩儿他妈,最后还不是被人的60分大钻戒就搞定了!”

姜姜气得来抓湛雅菲,湛雅菲正左右躲闪,手机响了起来。

“好好好!总算有人收你来了!韦大记者果然不负众望!”姜姜抱手坐在一旁,等着看湛雅菲不好意思。

而拿着手机的湛雅菲格外沉默,她摇了摇头,说:“不是他,是姜俊远。”

“姜俊远!你还理他干吗!他不是想吃回头草吧!”姜姜惊讶地说。

“还不是为你的舒天杰!姜俊远在帮我找他的杂志呢。”湛雅菲一边按手机一边说。

“你别扯着我当幌子!我怎么觉得你们俩有点不对劲。”姜姜凑过来,看湛雅菲发了什么短信,“哎哟,还真客气,谢来谢去的!”

“我又不是他什么人,人家肯帮忙自然要谢谢。”湛雅菲合上手机,端起果汁喝了一口,鲜榨的东西虽然新鲜,但未免酸涩,湛雅菲抿了抿嘴唇。

“我记得当初可不是这样。你们刚分手的时候,他还了你CD,跟你说声谢谢你还跑来找我哭,说原先好了那么多年,连润唇膏都用一个,如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了。”姜姜摇摇头说。

“那不是还不懂么,现在不一样。”湛雅菲淡淡地说,“我们俩分开这么久,总也都会变吧。”

“也是,一直在一起就不觉得,仔细想想,姜俊远其实还真变了不少。”姜姜歪着头想,“他以前多会胡闹啊,老师们都头疼死了,你看现在,不也是老实巴交的上班族。”

“他那时候说话直,凡事都不会转弯,敢说敢做的,我都想象不出他跟别人客套起来什么样。他就喜欢说大话,也怪了,我那时竟然全信!”想起姜俊远稚嫩却认真的脸,湛雅菲不由得笑了笑。

“可不是!我还记得他毕业在我同学录上写未来梦想,什么第一步是挣500万,第二步是拿着500万买车,第三步是把你带车上,把我扔车下……这人最没谱了!”

“他还写过这个?我怎么不知道?”湛雅菲惊讶地说。

“你没看吗?他写完我们还斗嘴呢!”姜姜一边回忆一边说,“不过姜俊远还是挺浪漫的呢,老给你写小纸条什么的,还有画的那向日葵!羡慕啊!”

“你羡慕什么,谁比得上你,这么多年了,舒天杰还为你记下那么多事!你可不知道,网上的人都感动死了!我羡慕你才是真的!”湛雅菲托着下巴说。

姜姜垂下头,紧紧攥住了手里的杯子,杯中的汽水冒出气泡,一股股的,碰到杯沿就消失了。

“姜俊远还活着,可舒天杰已经死了。”

空气间漂浮起哀伤的味道,湛雅菲拉住姜姜的手,轻轻地说:“别这么说,你再等等,我马上就能把他留下的全部杂志都找来了。”

姜姜抬起头,冲湛雅菲感激地笑了笑。

两人刚说完话,湛雅菲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姜姜疑惑地说:“还是姜俊远?”

湛雅菲摇摇头,微微翘起嘴角说:“不,是韦修博,他说要送我个礼物。”

“哎?送什么?不会是要求婚吧?”姜姜雀跃起来。

湛雅菲羞涩地拍她肩膀,两人欢快地说笑成一团,她们桌上秀气的盒子中,钻石闪烁出明亮的光。

湛雅菲看到韦修博抱着一个像大号地球仪似的圆球走向自己的时候吃了一惊,餐厅里的其他顾客纷纷侧目,而韦修博则毫不在意地把这个包裹成橘粉色的圆球交给了湛雅菲。

“猜猜是什么?”韦修博笑,他脸上写准了湛雅菲一定猜不出的得意。

“什么呀?”湛雅菲疑惑地掂掂重量,远比地球仪轻很多,她确实猜不出,但笃定一点,绝对不是令姜姜兴奋的求婚戒指。用这么大的圆球装一枚那么小的戒指,未免太滑稽了。

“拆开看看。”韦修博满足地朝湛雅菲点点下巴颏。

湛雅菲用指甲小心地拨开最上面的封口,那里有一张小卡片,简简单单地写着“桂”字。韦修博很喜欢标明自己的印记,因此包装得格外精心,湛雅菲家的抽屉里已经放了好几张“桂”字的卡片,也正因为这样,她不会随意地把包装撕坏。

拆礼物的时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湛雅菲在享受未知的期待,韦修博在享受湛雅菲用指尖小心翼翼剥离的轻柔。

圆球被渐渐打开了,里面包了一层层的碎纸沫,这令湛雅菲开始怀疑会不会真的放了戒指,直到她熟悉的《夏旅》字样露出一角,她才知道在这个圆球中心放的其实是她遍寻不着的2005年8月的杂志。

“为什么弄成这样?”湛雅菲说不清有些高兴还是有些失落,佯作惊喜地问,“放袋子里不就好了?”

“放袋子里你一眼就看出来,包成圆的你一定猜不出是杂志吧?”韦修博对自己的创意很有信心,洋洋自得地说。

“嗯……其实……还挺无聊的。”湛雅菲无奈地说。

“怎么了,看着有点失望似的,你以为是什么?”韦修博凑近一点,看着湛雅菲说。

“没什么,我哪儿猜得出来……”湛雅菲躲闪地往后坐了坐。

“难道以为是戒指?”韦修博狡黠地笑着,一把拉住湛雅菲的手,攥着她的无名指,上下摩挲着说,“故意在不经意的时候,量出女孩带几号戒指,然后出其不意地拿出来……这不是常用到的很通俗的桥段吗?你喜欢这种吗?”

湛雅菲红着脸,抽回自己的手说:“我才没那么想呢!你现在可是连我的男朋友都算不上!”

韦修博仿佛失落地说:“所以我才那么努力地去找那些过期的杂志呀!”

湛雅菲垂下头没有答话,她想起曾经在某间餐厅里,她真的心心念念地期待过戒指,而从那以后,她已经放弃了这种念想了。

为了掩盖那经年尚存的酸涩,湛雅菲向韦修博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分享这道明媚的,却不止韦修博一个人。

在餐厅敞亮的落地窗外,坐在马路边的姜俊远打了两个喷嚏。

他手里抱着写着“《夏旅》杂志社”的牛皮纸袋,里面装着两本杂志的影印版,那是今天陶凡徽才给他送来的。

把杂志交给他后,陶凡徽并没讲太多的话,也没留在他那里吃饭。姜俊远知道,与以前高兴不高兴都会说出来不同,陶凡徽已经变成了可以用行为表达意思的更深沉的女人,她是在给他时间,让他完成承诺,作出了断。

对她这样的变化,姜俊远觉得有一点点难受,在她沉默的背后,成熟了的是什么,他自己最清楚,因为他也是这么经过的,那个过程绝对谈不上愉快。

打算自分手之后第一次跟湛雅菲好好谈谈的姜俊远决定把带去的礼物弄得更体面些,露过花店时他看中了里面可爱的小卡片。送花太过暧昧,但在杂志里附上一张精致的写着祝福与问候的卡片是温和的表达,湛雅菲一向喜欢这种小东西的。

“包得还真圆啊!”

姜俊远付完钱的时候听见了隔壁精品店中爽朗的男声,若是平时他一定不会注意周围的人说了什么,但是那个声音实在与他自己的太像了。

于是他便看见了韦修博,他正捧着一个包装夸张的圆球满意地笑着。

鬼使神差的,姜俊远跟她一路到了餐厅,没等一会儿,他就看见湛雅菲走了进去。

兴许是为了新潮,装潢别致的店并没用那种里面看得到外边,而外边看不见里面的玻璃,所以姜俊远清楚地透过珠帘看见韦修博攥住了湛雅菲的无名指,往上套了个什么。

那一刻他猛然觉得坐在马路旁的自己既无谓又无聊。

姜俊远吸吸鼻子站了起来,手中的牛皮纸袋显然已经不被需要,想扔进垃圾桶又觉得让陶凡徽费了那么大心思未免可惜。他掏出里面的卡片,向四周看了看,顺手系在了一旁的树枝上。

仿佛以前什么时候他也干过这样的事,但是已经记不清了。

姜俊远把纸袋夹在腋下,点了一支烟,慢慢走远。

夜风下那张画着玫瑰的卡片渐渐展开,并不漂亮的字体写着:The gone has gone,希望你过得比我好。

湛雅菲到底也没舍得把装满碎纸屑的圆球扔掉,将里面的杂志取出来后,她就又包好了那个圆滚滚的包装袋,连同写着“桂”字的卡片,放在了房间的一角。

在这一期杂志里,舒天杰写的是关于明信片与风景的文章,他拍了全世界各地的明信片,那显然是他的收藏,仰躺在床上,看着各种各样的邮戳,湛雅菲觉得很有趣。

结束的那张照片舒天杰没有用明信片,而是用了一副湛蓝的天空代替,正想着在哪儿拍出这么漂亮的蓝天时,湛雅菲惊讶地看到了下面的文字:

这是一张拍摄于北戴河的照片。当人们一直在抱怨那里污浊的海水时,却忘记了头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天空。

我人生中最珍贵的一张明信片就是从这里寄出的。

尽管日后去过三亚,去过普吉岛,去过马尔代夫,见过更漂亮的海,甚至因此瞧不起离汕头最近的度假海岸,但是可能对很多汕头的孩子来说,第一次看到大海都是在北戴河,我就是这样。

高中刚转学来的第一个暑假,学校组织了去北戴河的夏令营。对于我这样的转校生来说,和同学都不熟悉,本来这次旅行并不吸引我,但是有她在就不一样了。在确定我喜欢的那个女孩也会去之后,我报了名。

比起大海,想看看暑假时的她什么样子,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面向虽然宽广但并不蔚蓝的大海,同学们仍然很兴奋,好多人和我一样第一次见到海,哪怕是踩在粗糙的沙子上都能引起一阵欢呼。

我们围坐在一起看了落日,看着辉煌的日光渐渐消失在地平线下,我们都被那样的景色震撼了。我坐的地方刚好能看到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的侧脸,她微微张着嘴,眼睛里透出惊喜的光亮,而落日将她雕刻成剪影,随风飘舞的裙裾,细白的脚踝,沾上沙子的手指尖,是我一生难忘的美景。

那是我摄影的启蒙,我心里的镜头打开,快门“咔嚓”响了一声。

那天大概还一起在海边唱了歌,林志颖的《十七岁那年的雨季》或者是张惠妹的《听海》?我记不得了,独自坐在一边的我,静静地看着她就已经觉得很幸福了。

不是没想过在星星下面告诉她,很喜欢她,只是不想看到她为难的神色,自己也没那么大胆。

临离开前,女生们都买了廉价的贝壳项链,我则选了几张北戴河的明信片,很普通的样子,前面是海或落日,后面端正地写着“中国邮政明信片”。

突发奇想的我选了我认为最漂亮的一张寄了出去,那画面是北戴河著名的鸽子窝公园,明信片上展翅飞翔的白鸽让我觉得它能到任何地方。

然而事实却是,这张明信片不知道飞到了哪里。

我在上面写的东西很简单。

地址:汕头姓名:XX(收)内容:我喜欢你落款:舒天杰这是一张注定遗失的明信片,然而,与其说它会被当成垃圾邮件扔掉,不如想象它飞到了我抵达不了的地方。

所以,如果谁看到过这么一张明信片,请一定替我好好保存。

我愿意用我所有的收藏交换。

湛雅菲仰躺在床上,努力把手中的杂志举高,平视着那张照片。

北戴河的天空在她头顶上微微摇晃,湛雅菲眯着眼睛想,当年她是不是也看见过这一片碧蓝如洗?

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不是她,而是他们,她和姜俊远。

各科成绩中游的湛雅菲和学习一向不好的姜俊远熬过期末考试后终于松了口气,老师和家长们的训导告一段落,提高物理和英语成绩这种事,只是在拿到考卷看到分数那一刻下过决心,但是不管怎么说都要先过了暑假,于是那点决心就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听说北戴河夏令营的消息,班里面立刻蠢蠢欲动起来,姜俊远跨坐在椅子上,对着湛雅菲念行程:“第一天,火车到达营地,7点晚餐;第二天,上午生存训练,中午12点用午餐,下午北戴河海岸边活动……哎,你去不去?”

“我想想,你呢?”湛雅菲正一边听着随身听,一边看着漫画书,她摘下一只耳机,好奇地接过姜俊远手中的行程单。

“要不咱俩一块去吧!”姜俊远凑过来兴致勃勃地说。

漫画《一吻定情》中的琴子正和直树在海边游玩,听到姜俊远的提议,湛雅菲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我去问问姜姜,她去我就去。”上课铃响了,湛雅菲转过身,在座位上坐好。

其实她心里已经决定了要去,只是十几岁女孩子的羞涩让所有话都绕了个弯,拉上好朋友便是最好的掩饰。

隔壁班的足球小将因为要训练而参加不了这次活动,所以姜姜没有那么大的热情,想用她做挡箭牌的湛雅菲自然死说活说地求她。

在姜姜犹豫的那段时间,一向默不吭声的舒天杰突然在楼道里拦住湛雅菲,他半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姜姜去夏令营吗?”

湛雅菲有些惊讶,旋即明白了舒天杰的意思,她自己也因而想了个好主意。

“去,她去!”湛雅菲笑眯眯地说。

“唔,唔。”舒天杰点头,“你和姜俊远也去吧?我……我就是看看,班里都谁去……”

“我知道!”湛雅菲看着舒天杰慌乱解释的样子,憋住笑说,“姜姜肯定会去的!你放心!”

转过头湛雅菲就把舒天杰的话跟姜姜学了一遍,“如果你不去有人会很伤心”,这样的说辞顿时满足了姜姜小小的虚荣,她又一向注意着舒天杰,被痴心仰慕的感觉总是甜美的。

于是在报名截止前的最后一天,姜姜和舒天杰也都填上了自己的名字。

到了海边大家都撒了欢,尽管老师喊破了嗓子不要到处跑,不许擅自下水游泳,但仍然挡不住他们的热情。

那次夏令营后来在聚会时被聊起过很多次,谁捡了漂亮的贝壳,谁被扔进了海里,谁埋在了沙子中,谁背着老师偷吃了烤蛏子……明明是很无聊的事,却被记了很久,即便是重复说了一遍遍的话题,他们仍然乐此不疲。

毕业后也有同学张罗着在组织一次北戴河,但是终未成行。他们渐渐都有了各种各样的应酬,再不可能像原来那样,坐在教室里,从后往前传来表格,只要填上自己的名字就好了。

之所以被提起那么多次,大概是因为后来大家都明白,青春散场,昨日不再。

而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些快乐会最终失去,就像湛雅菲,她那会儿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怀念,不懂那个缀满星光的夜晚,会如同海水沁入沙子中一样,浸透她的心。

在北戴河的最后一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湛雅菲打算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和姜姜一起去逛逛大街,她看到有人买了大海螺,觉得还不错。

傍晚的时候姜俊远从外面敲他们房间的窗子,湛雅菲和姜姜住一楼,窗外有铁栅栏,湛雅菲疑惑地打开窗子说:“你在这儿干吗?怎么不敲门啊?”

“敲门?那姜姜不就看见了,我就是不想让她知道!哎呀,我在外边瞅了半天,她可总算出去了!”姜俊远双手支着窗台说。

“什么事呀?”想着他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一个人说,湛雅菲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我发现了个好地方!快出来!我带你去!”姜俊远神秘兮兮地说。

“什么地方?”湛雅菲刚问完话,姜姜就从外面推开了门,姜俊远忙蹲下身子躲在窗外,湛雅菲不自然地转过身,假装若无其事地靠在窗台边。

“干吗呢?”姜姜看了看敞开的窗户问。

“换……换空气!”湛雅菲顺手拉上窗帘。

“你不怕进蚊子啊!昨天就咬了我两个包,今天还得跟老师要蚊香。”

姜姜坐在了自己的床上,并没有走到窗边的意思,湛雅菲微微松了口气。

“你收拾完了么?刚才我和史倩彤说好了,和她一起去海边!我看她买了个猫眼石和贝克的手镯,可好看了,咱俩也一人买一个吧!走!”姜姜走过去拉湛雅菲。

“你和她去吧,我不去了。”湛雅菲摇摇头说。

“怎么了?为什么呀?”姜姜纳闷地问。

“我……我戴的那个小玉佛丢了,我要找找。”湛雅菲洗澡的时候把它摘了下来,没有再戴上去,就顺口编了谎话。

“啊?那我帮你找找,可别弄没了。”姜姜四处环顾着说。

眼看她朝窗户走过去,湛雅菲忙拉住她说:“不用了,我自己找就行了,你和史倩彤去吧,不都约好了么,帮我也带一个手镯回来。”

“哦,那我去了,要是找不到,我回来帮你。”

“嗯,拜拜!”

姜姜出了门,姜俊远便又站起来敲窗户,湛雅菲打开窗,拍着胸口说:“差点被她发现。”

姜俊远笑了笑,说:“还行,反应挺快!快出来吧!”

“嗯!”湛雅菲关好窗,雀跃地跑了出去。

姜俊远和湛雅菲沿着海边的商店街走,一路上他也没告诉湛雅菲要去哪里,一直卖着关子,湛雅菲吵着要知道,两人说说笑笑地逗着贫嘴。

也不凑巧,快走到的时候,湛雅菲一眼看见了正和史倩彤一起往回走的姜姜,她大吃一惊,忙拉着姜俊远躲进旁边的一家纪念品商店,两人刚松口气,一抬眼便看到了疑惑地看着他们的舒天杰。

“你们也来买明信片?”舒天杰问。

“明信片……对,对!我买,姜俊远你也买吗?”湛雅菲不自然地说。

“我?哦,我随便看看。”姜俊远应和着她,转过身假装东摸摸西看看,“这贝壳笔真不错嘿!”

“你买好了吗?”湛雅菲看着舒天杰手中的明信片说。

“嗯,选了几张。”舒天杰点点头。

“什么样的?”湛雅菲凑过去看。

“都是风景,挺普通的。”舒天杰展开来。

“这个能直接寄出去吗?”湛雅菲好奇地问。

“要贴邮票呀。”舒天杰笑了笑,指着旁边的柜台说,“这儿也卖邮票。”

“哦。”湛雅菲不好意思地说,她瞥见舒天杰手里单独攥着的一张,“那个也是吗?”

“嗯……是,要寄出去的。”舒天杰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

“从这里寄?几天能到汕头?”湛雅菲觉得有趣,睁大了眼。

“应该挺快的吧。”舒天杰含糊其辞,一步步向后退,“我先走了,你慢慢看。”

“好!我也买两张玩吧。”湛雅菲认真地挑选起来。

随手选了几张大海的明信片,湛雅菲和姜俊远走出了商店,她不放心地四处张望。姜姜已经没了影子,而舒天杰还没走远,他往马路一边的邮筒里投进了一张明信片,似乎还有点什么遗憾,他露出了仿佛满足却又失落的表情。

姜俊远找到的地方离他们游玩的海岸有一点距离,那边有些礁石,所以游人并不密集。

岸边放着一艘斑驳破旧的渔船,大概被遗弃了很久,船舷上长满了青苔,里边还渗进了水。

姜俊远先爬了上去,再坐在船边,把湛雅菲拉上来。

两人并排坐着,岸边一个人都没有,深邃的海看上去宽阔无边,海浪拍打着沙滩,远方隐隐亮起了灯火,晚霞映红了天边,微风吹过,飘来大海独特的气息。

“好漂亮啊。”湛雅菲感叹道。

“是吧!我昨天发现的,当时就想带你来看看!”姜俊远向后撑着胳膊说。

姜俊远不经意间说的话让湛雅菲感觉格外温暖,身边的男孩即使是一点点美丽的景色也愿意同她分享。普普通通的她,只有在他眼中才与众不同,才独一无二。

“看!”姜俊远欣喜地指向天空。

湛雅菲抬起头,看见蓝色的天渐渐变得幽深,看见白色的云像被墨染了一样,看见启明星闪出了微光。

湛雅菲靠在姜俊远的肩膀上,仰头看着天说:“喂,你认识星座吗?”

姜俊远因她的靠近而有些紧张,不自然地说:“就认识北斗七星……”

“还想让你给我指牛郎织女呢!”湛雅菲撇撇嘴说。

“我地理会考才勉强及格的……”姜俊远有些羞愧,“再说那个也没什么好看的!隔着银河,多可怜啊!”

“对呀,哎,怎么看不见银河?”湛雅菲纳闷地问。

“呃……天气不好吧。”

“明明很好!”

“啰嗦,不要问这种无聊的问题!”

“你是不知道吧!”湛雅菲晃悠着腿,俏皮地说。

“下次,下次告诉你!”

姜俊远赌了气,湛雅菲“咯咯”笑起来。

两人争论着毫无边际的话题,亲昵却又羞涩。他们都觉得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就这么打诨过去也未尝不可,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能见到天边的银河,也一定能一起在星光下做更浪漫的事。

然而他们最终没有了下次,他们只去过一回北戴河,分享了年少时的快乐之后,他们没能一起分享成人后的苦痛。

那天他们一直背靠背坐到了晚上8点,从船上起身时,湛雅菲发现自己放在裤兜里的明信片无意中被压上了褶,看着被折弯了的大海画面,她沮丧地说:“这样怎么寄给别人呀!”

“你寄给我好了!”姜俊远凑过来说。

“给你还用寄吗?”湛雅菲推开他,用手抹平明信片的折痕。

“那就扔在这艘船上吧!也算留个纪念!”姜俊远从她手里拿过来说,“写上姜俊远到此一游!”

“太傻了……”湛雅菲翻翻白眼,无奈地说。

姜俊远也不理她,掏出刚买的贝壳笔,在明信片上胡写着什么,他仿佛很满意自己的作品,得意洋洋地把它挂在了船头的钉子上。

“你到底写了什么呀?”湛雅菲伸手去够。

“没什么啦!”姜俊远拉住湛雅菲,“走吧,再不回去老师该生气了!”

“我要看看!你肯定没写好话!”

姜俊远微笑地挡着湛雅菲,湛雅菲闪开他,侧头一看,不禁大声说:“姜俊远!谁让你把我的名字也写上了!”

“本来就是我和你一起来的嘛!”

姜俊远笑了起来,他在那张明信片上写着:姜俊远湛雅菲到此一游。

“讨厌!”

湛雅菲抿着嘴唇捶打姜俊远,姜俊远嬉笑着往前跑,两人的脚印深深浅浅印在沙滩上,一阵海浪涌来,转眼就不见了痕迹,月光下的海滩平整如初,仿佛一切不曾发生。

湛雅菲其实并不真的生气,但脸却有些红,因为在那张薄薄的纸片上,姜俊远还画了一个桃心。

也不大,刚好够圈住他们两个的名字。

想想那张明信片应该和舒天杰的同一命运,兴许在那里风化,再或者被谁发现了,取笑傻傻地留下名字的他们,最不幸的就是被当做垃圾扔掉了,总之肯定早已消失不见。

开始那个东西找不到了,不代表它就真的不存在了,就像舒天杰能细微回忆起明信片上白鸽的翅膀,湛雅菲也能记起姜俊远画的桃心左边比右边大一些。

未来是未知的,而过去是一定的,记忆就是证据。

可是只有一个人的回忆能证明什么呢?

那天晚上,湛雅菲突然很想问问姜俊远,他还记得这些吗?

还记得那张明信片正面是大海还是蓝天吗?

还记得分落在城市两端的他们,也曾经在星空下全心全意地依偎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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