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君子之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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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早备好琴,焚好龙涎香,备下美酒佳肴。

顾倾城抚琴,拓跋焘一边饮酒,一边静静赏琴。

兴到浓时,起来拔剑伴着顾倾城的琴韵舞起了剑。

顾倾城想起不知在哪里听说段子的说过一首好词,叫什么《烟雨愁》来着,于是弹琴吟诵起来:

淡淡烟雨淡淡愁

淡淡明月上西楼

淡淡流水溪中过

淡淡鱼儿水中游

淡淡清香香盈袖

淡淡蝴蝶落绣球

淡淡胭脂淡淡酒

淡淡酒解淡淡愁

淡淡愁过淡淡秋

淡淡回首淡淡忧

淡淡忧来淡淡去

淡淡人生淡淡流

“人生平淡如水,便是真正的自在。好!”拓跋焘击剑喝彩道。

拓跋焘舞完一套剑法,回剑入鞘,不无感慨的看着顾倾城。

“平淡人生,意境深远,丫头,你比大山大叔看得透彻!”

拓跋焘更加赏识的看着顾倾城,将剑丢给躲在暗处的宗爱。

宗爱和他的徒弟贾周,在暗中盯着,见皇帝对顾倾城竟然是这般的宠爱,直恨得牙关紧咬,想方设法如何能整治顾倾城。

顾倾城面纱后忍不住失笑,心道自己哪有这般高深的淡然境界,这可是她在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随便胡诌,糊弄糊弄大山大叔罢了。

星空深邃依旧,清湛琼华笼罩天地。

顾倾城的琴韵饱含内力而奏,响彻皇宫每个角落。

陛下被顾倾城上摘星楼之事,一瞬间就传遍皇宫每个角落了。

每个人的嘴张得都能生生塞进一个大蜜桃!

后来拓跋的侍卫知道这消息,更加的担心起来。

之前南安王去找顾倾城他们已经暂时压下了,如今皇帝竟然背顾倾城上摘星楼,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过得数日,再也不敢隐瞒,只得将顾倾城在平城的一举一动全部快马告诉拓跋。

后宫几乎每人都出动,或站在御花园羡慕妒忌恨的看着摘星楼,或情不自禁的欣赏顾倾城的琴曲,或于自己的寝殿庭院仰望摘星楼的一举一动。

闾左昭仪知道陛下背顾倾城上摘星楼九重天,俩人抚琴舞剑谈心,直把她恨得砸烂了桌上的东西。

她的贴身侍女梅子赶紧把贵重东西收起来。

“顾倾城,你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如今竟敢去勾引陛下了?”闾左昭仪咬牙切齿的怒骂。

拓跋灵听到琴韵,跑出碧霞宫,看着摘星楼,也悠然向往。

也想去摘星楼凑热闹。

“公主,是顾倾城那小妖精,勾引陛下上摘星楼,陛下……陛下还背着她上去呢。如今正与陛下弹琴饮酒。”那名宫女又羞又愤的道。

“又是那顾倾城?!”拓跋灵气哼哼的叉腰道。

那宫女对拓跋灵说完,又显得尴尬道:“公主此时上去,不合适啊。”

“果然是个到处勾引人的祸水,不但到处勾引皇子,如今竟连父皇都敢勾引,看本公主能饶了她!”拓跋灵咬牙跺脚道。

看着摘星楼,捂起了耳朵。

但那琴韵,确实是好听。

拓跋灵的手底下,又情不自禁的,还是留下缝隙,偷偷的听琴。

翊坤宫的赫连皇后也与妹妹赫连充容走出宫门,在御花园看着摘星楼。

“皇后姐姐,顾家那小贱人手段可不小啊,听说前阵子陛下迷恋他的琴韵。

如今陛下,竟背着她上摘星楼,与她于摘星楼听琴舞剑,看看他们,是何其惬意!”赫连充容狠狠的跺脚道。

“妹妹莫急,就让那小贱人得意几日,总有她受的时候。”赫连皇后冷笑。

看着摘星楼皇帝那舞剑的雄姿,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快意了吧?

赫连姐妹三人,只有赫连贵人看着摘星楼,淡然笑着,心道那究竟是个怎样的可人儿,才令神勇杀伐的陛下,屈尊背她上九重天?

冯左昭仪看着摘星楼,却不免隐隐犯愁。

心里暗暗祈祷:“但愿这孩子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弹罢琴,舞罢剑。

两人对饮,当然,顾倾城饮酒很小心的转过脸,掀起面纱的一角饮酒吃菜。

拓跋焘看着皓月繁星,又不由得一阵黯然。

“大山大叔,是有什么心事吗?”顾倾城看着黯然神伤的拓跋焘问。

“丫头,你说这世间上,是否得不到的,才最让人难舍难忘?”拓跋焘痛苦的看着夜空。

“大山大叔富有天下,还会有什么得不到的?”顾倾城嘻嘻笑道。

稍顿,顾倾城恍然道:“大山大叔是遗憾未能天下一统?”

拓跋焘默默摇摇头,重重的叹口气。

顾倾城茫然的看看他,又看着星空,喟叹:

“陛下富有天下,连陛下都得不到的,怕只有天上这月亮喽。”

“是啊,她就像月中嫦娥。就是那位绝世佳人,拒绝了你大山大叔。”拓跋焘看着顾倾城,沉痛的说完,抿了一杯酒。

“竟有美人拒绝大山大叔?”顾倾城不由得八卦起来,开心的用手肘撑在桌上托着自己的下巴:“那可是天下奇闻啊,大山大叔,可否说来听听?”

拓跋焘重重的叹口气,定定的看了一瞬顾倾城,而后默默颔首,黯然神伤道:

“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朕对她一见钟情,可她已为人妇,为了她的夫君和孩儿,她宁可自刎,也不肯进宫。”

顾倾城脑洞大开,想象着那是怎样的一个绝世美人,而那个美人又是如何的爱她的家人。

想到那香消玉殒的美人,却不禁为她黯然。

“如此说来,是大山大叔强抢不成,逼死了那美人喽?”顾倾城语气有遗憾,也有一丝埋怨。

“……算是朕逼死了她。”拓跋焘叹口气道。

“陛下莫非杀了那美人的夫婿和孩子,威逼那美人进宫,美人不从便自刎了?”顾倾城瞪大眼睛问。

这样的戏文,这样恶霸强抢民女的故事,她可是经常听到的。

“朕确实是杀了她的夫婿,朕还诛灭了他夫婿五族!”拓跋焘又喝了一杯酒,语气粗重。

顾倾城猛的一拍桌子指着陛下指责道:

“大叔这就不厚道了,为了觊觎人家的妻子,便灭了人家五族。大叔强取豪夺,既不是君子所为,更不是真正爱那美人!”

顾倾城气呼呼的环抱双臂,怒瞪着他。

“丫头,你竟敢指责朕?!”拓跋焘语气略重,微愠怒的看着顾倾城。

“在丫头面前的,不是什么皇帝陛下,而是丫头的大山大叔,丫头的钟子期。

丫头在大叔面前畅所欲言,直抒己见,大山大叔不会喜欢阿谀逢迎,曲意巴结,虚与委蛇的丫头吧?”顾倾城道。

拓跋焘惊愕的看着顾倾城,看她无畏无惧,一点都不退缩的样子。

这样对峙了半晌。

拓跋焘不禁失笑,再微微颔首:“好!丫头就畅所欲言,直抒己见!”

稍顿,他又叹道:“朕是灭了他夫婿五族,可并非因为朕得不到她,而是她夫婿有谋逆之嫌。”

“……谋逆之嫌?”顾倾城思忖一瞬,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可疑,“大叔是否欲加之罪呢?”

拓跋焘又默默的看看这个胆大包天的女子,最后像看个纯真孩子般摇头笑笑。

“朕确实是接到密报,她夫婿与叛贼见面,意图联合造反。”拓跋焘道。

顾倾城又分析了一下,道:“即便她夫婿与叛贼见面,会不会是因为陛下觊觎他夫人,他才被逼造反?”

“其实,朕在这之前,从未逼迫过她。如果朕强取豪夺,她早就入宫了。

朕为她修缮了最奢华的宫殿,许她皇后之尊,只是让她做个选择。”拓跋焘道。

停顿了一瞬,再黯然道,“只是她一直选择自己的夫婿罢了。”

“可是这个美人也太可怜了,夫婿孩子都被大叔灭了,还灭了她五族。”顾倾城摇头叹息,“也罢,他们一家能在阴曹地府相聚,总算是死在一起。”

“你大叔虽下旨灭了她夫婿五族,可是他们的两个孩子还是逃走了。”皇帝又道。

“那大叔有没有去追杀那俩孩子?”顾倾城紧张的问。

拓跋焘沉默了一瞬,叹道:“那美人当时自刎,朕知道后一病不起,想到那毕竟是她的骨肉,便命人不要去追杀了。”

顾倾城一听,开心的热泪盈眶,兴奋的伸手揪着拓跋焘的脸:

“大山大叔,丫头真是爱死你了!没想到你还真是有情有义的痴情郎!”

拓跋焘看着活泼纯真的顾倾城,竟呆住了。

顾倾城揪过拓跋焘的脸,又轻轻抚摸算是安抚了一下。

再拍拍自己的胸口道:

“你知道吗?丫头方才多害怕听到大叔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

“……若大叔告诉丫头,把他们赶尽杀绝了,丫头会怎样?”拓跋焘呐呐道。

“若大叔告诉我,你把他们都赶尽杀绝了,丫头可是瞧不起大叔了呢!”顾倾城道,再嘉许般颔首:“如今大叔总算没令丫头失望,大叔还是有人性的。”

“哼!你个臭丫头,居然以为你大叔没人性?”拓跋焘不由得恼道,要敲打她的头。

顾倾城赶紧给他斟酒,将酒递给他,陪着笑道:

“丫头错了……”

虽然隔着面纱,拓跋焘还是能感受到她的盈盈笑意。

拓跋焘慢腾腾的接过酒,失笑道:“你这鬼丫头,也会认错?”

“当然,当然。丫头爱憎分明,有错也自然是要认的嘛。”顾倾城道,“咱俩不是畅所直言吗?”

拓跋焘才喝了那杯中酒。

“如此说来,你们还真的无缘。”顾倾城又安慰他道,“既是无缘,大叔难道一直没放下她,对她念念不忘?”

“是啊,当年为她修缮的关雎宫,至今还保留着呢。”拓跋焘又叹气道,“那关雎宫一直没有主人,你大叔也只是每月去住上一晚。”

“真没想到啊,叱咤风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是个真情汉子。”顾倾城点头竖起大拇指道。

再看看忽然显得憔悴的皇帝,又劝慰道:

“天涯何处无芳草,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就不必再惦念那个从来就不曾属于自己的美人了。”

“是啊,她从来就不曾属于朕!”拓跋焘怅然若失。

“别人都以为陛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没想到,呼风唤雨,杀伐决断的皇帝陛下,也会那么的情伤。”顾倾城又摇头感慨。

她再给陛下斟了杯酒,自己也满上,举杯与陛下干杯:

“来,咱们喝酒,十几年的往事,今日就翻篇,让它过去了。”顾倾城豪迈道,“从今往后,丫头的钟子期,可得开心快乐哦!”

拓跋焘接过酒:“好,干杯!有丫头陪着,开心,快乐!”

他们开怀畅饮。

“江山虽重,知己难寻。”拓跋酒已酣,向顾倾城举杯,“丫头,你我今夜,不醉无归!”

“君子之交淡如水,大山大叔既视丫头为忘年之交,咱们的交情,便犹如此酒水,淡淡之交,细水长流。”顾倾城也熏然欲醉。

两人在摘星楼大醉至半夜,宗爱早命人给皇帝添了衣裳。

当然,他才不管顾倾城是否会受凉呢。

大半夜后,拓跋焘朦胧酒醒,自己在宫人的搀扶下摘星楼。

却命几个有力气的宫女将顾倾城背回毓秀宫。

接下来那几日,顾倾城于医庐回来,得空便会和陛下弹琴谈心,俨然就是忘年之交的知己好友。

又俨然是一对父慈女孝的父女。

在顾倾城的相陪下,拓跋焘郁结了多年的心结,总算是开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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