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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恩公府的人懵了,隔壁的公主府里,萧徴拿到圣旨后,同样跟梦游一样。

淑阳长公主端坐在上头,下头的下人纷纷拜见萧徴,口称,“韩王殿下。”

连同圣旨来的,还有册封许晗为韩王妃的旨意,已经宝册金印。

饶是如此,皇帝那里并没有说要撤了许晗的镇北王身份。

如今许晗不仅仅是韩王妃,同样还是镇北王。

许晗是没想到,皇帝竟然会下诏让萧徴归宗,如此厚待。

她觉得,对当今这位陛下,真的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不可否认的,他是个好皇帝,在位二十余年勤勤恳恳,朝务处理的井井有条,对待边境问题,也是从不手软。

北蛮师团拜访时曾想要用嫁公主,或者迎娶东元的公主,但被皇帝给拒绝了。

当时皇帝的语气很强硬,东元朝不会用女人去维系和平。

如果北蛮想打,那就尽管打。

可北蛮哪里敢继续打下去,如果敢打也就不会姿态放低来求和了。

求和的路被堵,想要送公主的路同样被堵,最后只能去签订下和平条约。

可皇帝在当初登位的事情上,是使了手段的,就算没有使手段,也在奉贤太子的死上袖手旁观过。

这对于萧徴来说,那也是有着很深的仇恨。

萧徴的仇人,也就是许晗的仇人。

许晗的心情很不平静。

虽然说奉贤太子死了,皇帝当年也是先帝亲口送上太子位,再登基的,也算名正言顺。

但他就不怕让萧徴归宗,将来出现什么麻烦么?

毕竟,萧徴是奉贤太子的亲子,和先帝的关系也不远。

当初奉贤太子手下可是有很多拥护者的,皇帝就不怕萧徴一旦归宗,这些拥护者转而拥护萧徴?

她忽然想到当初给太子做磨刀石的三皇子,还是说,皇帝想让萧徴也去做太子的磨刀石?

想到这里,许晗觉得,她是不是击中了某种真相。

……

萧徴握着圣旨,反反复复的看着那圣旨上的内容。

柴凌!

他的名字,这一次,和当初在玉佩上看到的感觉又不一样。

上一次,他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名字,一出生就失去的名字。

现在,从活下来那一刻就‘死’去的柴凌,现在活过来了。

在全天下的人眼中活了过来!

“徵儿,陛下已经给你选好了府邸,就在五皇子府的隔壁,我会给你们选个好日子,到时候搬过去吧。”

淑阳长公主的声音让萧徴回过神来。

萧徴大吃一惊,惊叫道,“祖母,为何要让我们搬出去?孙儿不搬出去。”

不仅是萧徴吃惊,就是许晗也是诧异的很,她知道萧徴归宗后,必然是会独自立府的,可没想到淑阳长公主这样快就让他们搬出去。

淑阳长公主叹息一声,道,

“从前你姓萧,跟在祖母身边自然是没什么的,可如今,你是柴凌,不是萧徴,还住在我身边,像什么话。”

“以后,你见到我该叫姑母,而不是祖母。”

萧徴更是心头一痛,他设想过归宗后的很多事情,可唯独没想过这个。

他跪在淑阳长公主跟前,“祖母,你让孙儿搬出去,那孙儿就搬出去,权当是分家出去另过了。”

“可您永远是我的祖母,萧家也永远是我的家,难道祖母不要徵儿了吗?”

淑阳长公主将他扶起来,眼泪已经抑制不住的流下来了,她的双唇微微动了动,望着地下良久。

“以后搬出去,不要把你祖父教导的功夫给落下了,还有兵书之类的你也都要时时温习,那可是萧家传家的本事,不能在你手上断了。”

淑阳长公主这样说,也就是同意了萧徴说的。

常言道,育儿更比养儿亲,淑阳长公主夫妇在萧徴身上擒住的心力远多过寻常人待自己的儿子,陡然道了今日这刻,心伤自然是难免的。

萧徴的态度同样让淑阳长公主欣慰,夫妇俩花的心血到底没有白费。

只是到底可以,这条路走到今日这份上,到底没办法如驸马的愿,让徵儿永远姓萧了。

只是,人生本就不断地充满着别离,当年,她送走了驸马,如今是时候和徵儿分开了。

淑阳长公主抚摸着萧徴的头,“这些年来,祖母心里最放不下的就是你,幸而如今你已经成家立业,以后有了自己的小家,祖母也算可以放下心了。”

萧徴听不得这样的话,紧紧的抓着淑阳长公主的手,

“祖母会长命百岁的,孙儿和晗晗,还要祖母的照拂……”

说道这里,萧徴是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声音也随之哽咽。

淑阳长公主微微一笑,

“傻孩子,祖母活道这个年纪,人间能享的福,已经都享尽了,只要你们往后都好,就是现在去见你祖父,也是无憾了。”

萧徴本就因为淑阳长公主让他搬出去难过,如今听了更是忍不住摇头,泪落了下来。

淑阳长公主紧紧的握着萧徴的手,又朝边上的许晗招招手,等她近前,将她的手和萧徴的手握在一起,

“徵儿的出身,本是一辈子都不想让他知道的,怕他钻入牛角尖,可如今情势所迫,一切都已经真相大白,以后就要走自己的人生。”

“晗晗,徵儿的性子没你沉稳,以后祖母只能将他托付给你了,你要代替祖母,好生照看于他,不离不弃,知道吗?”

如果是从前,萧徴听到淑阳长公主说他不够沉稳,定然会委屈,现在,他被淑阳长公主严肃的神色给镇住了。

心头隐隐有些不对,祖母明明好好的,为何这样竟然有些交代后事的感觉。

可他又不敢往深里想,怕那样了,就成真了。

许晗心头同样觉得怪异,只是面对淑阳长公主的郑重,她同样也郑重地道,

“祖母放心,晗定然竭尽所能,此生伴在阿徵的身侧,不离不弃。”

淑阳长公主凝视这她,唇边渐渐露出一丝笑意,

“如此,祖母就放心了。”

大约是因为有些心伤,淑阳长公主看起来很是疲倦,交代了两人一些关于搬府后的事情,就摆摆手让两人拿着圣旨去祠堂里供奉好。

……

乾清宫里,一夜未眠的皇帝下朝后,并未补眠,身上依然是那身广袖道袍,靠坐在一张屏风榻上,脸色灰暗,双眼布满血丝。

“陛下,您一夜未眠,又连着上朝,老奴服侍您去榻上歇一会?”崔海小心地问道。

皇帝慢慢转过脖颈,看向崔海,盯了许久,目光幽暗,就在崔海渐渐感到不安时,忽听皇帝问,

“崔海,你觉得朕当年,也是错了,是也不是?”

皇帝的声音暗哑,极为难听。

崔海一惊,慌忙跪到了地上,磕头,

“陛下,何出此言?陛下自有龙德,飞腾而居天威,何况陛下登基以来,勤政爱民,陛下不信可去城楼上看看,京城一片繁华,如果不是陛下的功劳,又是谁的功劳?”

“天下人莫不交口称颂,君臣相合,如鱼得水。天下万民如此,老奴亦如此。”

皇帝冷笑了一声,

“你口中说的好听,恐怕心里也是腹诽朕吧,当年你不是也曾经说过奉贤太子的好话吗?”

“那么多人都觉得奉贤太子好,当初那么多人都拥护大哥,是啊,他们都是贤者,唯独只有朕。

只有朕踩着同胞的尸体登上了皇位。”

皇帝的声音冰冷,隐然带着些委屈。

皇帝觉得自己是委屈的,这些年,他丝毫不敢懈怠,就是怕那些当年拥护奉贤太子的臣子那他和奉贤太子做比较。

他怕让臣子失望,他怕百姓失望,他也是人,他也会有犯错的时候,霍家的事发后,他下罪己诏。

他是皇帝,他没有权利委屈。

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可他想要保有一丝的人性。

皇帝慢慢地直起身体来,他如今算是够宽待了吧?

就是自己的儿子,他封的可都是郡王,而萧徴一上来,直接就是亲王,而且封号用的都是国名,谁能说他亏待兄长之后?

如此,长姐也能够心安了,他也算对得起去世的驸马姐夫了。

四周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崔海站在角落,并未发声。

直到殿门被推开,发出声响,然后就见太子从门外进来,到了皇帝跟前,叩了一礼,

“儿子见过父皇。”

皇帝没出声,太子就一直跪着,一动不动。

良久,皇帝才将头转过来,传出一道恍若发自腹喉深处的声音,“起来吧。”

太子起身,站在榻前,垂手立着。

“太子,今日朕下的诏书,让萧徴那小子归宗,你应该知道了吧。”

皇帝发声问道。

太子点头,“是,儿子已经知道。”

皇帝从屏风榻上起身,信步踱步到窗前,眺望着远处重重宫宇,片刻后,回头道,

“太子,倘若朕将这江山还给萧徴,你作何打算?”

他的语气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阴沉,变得温和起来,仿佛是父子之间的闲谈。

太子有些诧异,片刻,慢慢跪下,回话,

“父皇,这天下乃是父皇得的天下,如何处置,全在父皇,儿臣只忠于父皇,唯命是从。”

他说完,低下了头。

皇帝俯视了他片刻,点头,

“你能如此想,朕很是欣慰,不过,如果在朕将这天下还给萧徴之前,他做了不利于朕之事,那又当如何?”

这仿佛是让太子站队选择一样。

下朝后,太子还未回到东宫,就被人叫到了这边,开始他还不知道皇帝叫他来什么事,如今,却是知道了。

面对皇帝两个截然不同的问话,太子缓缓地抬起眼,望向倾身逼视自己的皇帝,

“他不会。”

皇帝一愣,随即冷笑,

“你以为你是谁?很了解吗?如今他确实如此,只是谁能担保,日后他就不会改变心意,为了这个天下,兄弟可以想杀,就连朕的亲儿也要取朕的性命,你又拿什么担保。“

“萧徴日后不会付出再争天下?”

“成王败寇,从来如是。”

太子垂下眼眸,“天下非一人之天下,自然也不是萧徴的天下。父皇顺应天时,登基为帝,勤政爱民,是为明君,天下万民,既得安居乐业,那么,萧徴又怎么敢为一己之私,公然与万民为敌?”

如果是萧徴在这里,或许会感慨,果然血脉相连就是血脉相连,虽然他与太子是为堂兄弟,甚至是合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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