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暗藏心意,问君知否(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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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空懒洋洋地目送着手捧粉莲的莲生,一步一回头地消失在草木幽径里,十分同情地撇了撇嘴角,这小丫头,身世十分可怜,五岁时就被亲生父母卖给了人牙子,险些沦落到风花场里为勾栏贱妓,也是她时来运转,遇到了世子,这才将她买了下来,交给外头的管事们养了几年,三年之前,才安插去了镇国将军置的外宅,给三娘安瑾当丫鬟。

莲生视世子为救命恩人,一意以身相许,可是世子待她,却使终有意疏远。

要说来,在翼州之时,不少小家碧玉、大家闺秀,即使得知世子身患“隐疾”,却也不乏借着诗赋琴曲传达钦慕的雅事,可世子尽数置之一笑。

唯有当年,那时世子方才十岁,一次出行,巧遇了苏氏五娘——她当时还是个六岁的小丫头,生得圆乎乎的,活像一个雪球,许是跟着大长公主出门,在门前与老王妃遇了个正着,世子当时在马车里,掀开车窗远远观望,见五娘一板一眼地向老王妃道万福,不由展颜一笑,那笑意,十分真切舒展,无论当时,还时现在,世子那样的笑容都是难得一见。

因此,晴空便也记住了苏氏五娘。

那个能引世子真切一笑的小丫头,只不知一隔经年,如今成了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晴空又重重叹了口气。

在翼州数载,他也时时关注着卫国公府五娘的消息,得知她一连两年在芳林宴夺魁,更是无限向往,再闻她才貌双全——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家仿若神人的世子爷!

晴空早已一厢情愿地将苏氏五娘当作了世子妃,对于这位未来的主母,他委实恨不得能立即一睹芳容,应当不会像小时候那般圆乎乎的包子模样了吧?一定已经长成了窈窕淑女。

又想起某年秋夕,世子对月独饮,那一晚,似乎有些半醉。

夜里挑灯秉烛,挥墨一画,笔下女子俏立花荫,回眸莞尔,可那幅画,晴空只见过一次,待那夜过后,就再也不曾见过。

当时,他还觉得纳闷,世子是从什么时候有了心上人?明明对那些女子,从来都是矜持疏远的,所以,晴空无比笃定,能让世子真切一笑的苏氏五娘,才是不同于万紫千红的唯独一个,可世子笔下的女子又是谁?

经过旁敲侧击,多方求证,细心摸察,晴空完全排除了世子有其他心上人的可能。

于是乎,以他之见,世子定是将心目中苏氏五娘的模样画了出来。

又怎不让他好奇兴奋,更想目睹苏五娘的真容。

可恨的是,世子明明知道他的希翼,置之不理不说,竟然还存心刁难,置他于好奇心的煎熬之中,剥夺了他再见才女的机会。

晴空捏了捏拳头,暗暗磨牙,一脸的戾气,却忽然瞪大了双眼。

恩?跟着荣禧堂鸳鸯姐姐过来的丫头是谁?生得还真是花容月貌呀。

秋月手捧着锦盒,正与老王妃的侍女有说有笑,分花拂柳而来。

晴空情不自禁地迎了上前,戾气尽消,一张白乎乎的脸庞笑得都能挤出水来,恭恭敬敬地作了个揖:“今儿个也不知吹了什么仙风,竟将鸳鸯姐姐刮了来?”话虽如此,黑漆漆的眼珠只盯在秋月一张俏面上,脑子里忽然掠过一句“红脸如开莲,素肤若凝脂”。

“呦,今儿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贯自忖清高的小晴空竟然夸奖起我来?”鸳鸯杏目一瞪,却对秋月说道:“晴空是世子爷的书僮,陪着世子爷在书院里薰陶了几年,把自己也当成了才高八斗,往日里见了我们这些庸脂俗粉,恨不得避开绕道,可没见他这般殷勤过,这都是沾了妹妹的光,连着我也成了个仙女儿。”

秋月这才好奇地打量了晴空几眼,抿着唇且笑不语。

鸳鸯又道:“这是卫国公府五娘身边的妹妹,这一次来,是有东西要转交世子爷的。”

一听是五娘的丫鬟,晴空顿时心花怒放,连忙将秋月往关睢苑里让。

“小哥把东西转交就是,我就不进去了。”秋月对晴空的热情似火很有几分不适应,心想楚王世子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一个主子,怎么有这么一个口甜舌滑、幼稚可笑的书僮,也太不搭调了些。

“姑娘还是亲自去吧,若世子爷有话,小的可不知道怎么回。”晴空可不想放过机会,弓着腰一请再请,简直恨不得把动手把秋月拖将进去了。

“秋月妹妹还是去见见世子爷吧,关睢苑里规矩大,我就不进去了,坐在门房等你就是。”晴空的热切态度也引起了鸳鸯的好奇,忍不住瞅了他好几眼,关睢苑里的下人可都是谨小慎微的性情,往常待人虽说有礼有节,却都渗着几分疏漠,晴空往常可不是这般作态,今天倒像是吃错了药般。

秋月也不好再推讳,只得进了院门。

而这一次,晴空并未把秋月交给其他侍婢,而是亲自领了进去,一路之上,嘴唇开开合合,竟然没有停过。

“小的远在翼州之时,就听说过五娘的才名,姑娘是五娘身边得用的,想来也是才华横溢吧?”

“小哥真会说话,我哪里当得,不过就是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姑娘当真谦虚,这就是德才兼备了。”“不知五娘有什么稀罕物要交给世子爷,还劳姑娘亲自跑了一趟?”“是五娘亲手绣的荷包?那可真是珍贵了。”“什么,五娘今日在荣禧堂?”“五娘怎么不来关睢苑坐坐呢,世子爷这处,可有不少好茶。”“姑娘可别见外,咱们俩家原本就是亲戚,本应当时常来往,五娘若是要来,关睢苑随时都敞门欢迎。”“那是那是,世子爷的棋艺可当真厉害。”“什么?过几日世子爷与五娘要一同去佛国寺?”

晴空总算是住了嘴,站在青竹底下,忽然就恼了。

秋月莫名其妙,看着这个忽然变脸的小厮儿,满腹疑问。

真是太过份了,世子爷竟然要与五娘出行,却瞒得滴水不漏,压根儿就没想让他随行!晴空无限委屈。

当秋月回完话,呈上答礼,告辞离去后,晴空依然哭丧着脸,完全没有送“亲戚”出去的自觉,还是罗纹回过神来,送了秋月离开。

“世子爷,您要与卫国公府五娘去佛国寺?”晴空忍不住跺脚:“小的要随行!”

世子看着手中的荷包,精致舒展的兰草纹,神情依然有若静潭,平静无澜,对晴空的话,简直充耳不闻。

“世子爷!”晴空重重喊了一句,暗忖着如果世子不答应,他是不是该躺在地上打滚,这一次机会,就算耍泼混赖、自毁形象,也绝不能放过了。

世子却像与世隔绝一般,只看着那个荷包。

忽然,卷起唇角,似乎嘲讽般地一笑。

送这一个假手他人的荷包,究竟何意?如果敷衍,大可不必。

世子将荷包捏紧于掌心,忽然,眉心一跳。

松开荷包上的青丝绳,发现里边竟还有一物。

青纱为底,乌竹白日,云层舒展,流水潺潺,载着落晖往东,沿堤几间茅屋,有饮烟袅袅,这一个笔筒纱套,仿若水墨画卷,唯有黑白二色,构图极为清雅,但针线却并不精致。

一种喜悦,又夹杂着惘然,忽而漫上虞沨的心头,终于是,指尖微触,于那一针一线。

将那薄薄的青纱,握于掌心,贴紧心口。

而已经在地上打滚混赖的晴空,并没有注意到世子神情间的变化,也没有注意世子几乎虔诚般地将那个青纱套笼在笔筒外。

“世子爷,请让小的随行……”晴空正“滚”得忘我,却忽然觉得身子一轻。

一抬头,就看到了灰渡那张阎王脸,与挑成了“八”字的乌黑眉头。

“放开我,渡,你这个莽夫!”晴空拳打脚踢地挣扎,却半点没有落到实处,成了个晃晃悠悠的麻袋,被人拎在手中。

世子似乎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晴空,唇角是舒展的笑意:“渡,他太吵了,拎他出去冷静冷静。”

晴空不敢置信,盯着他家世子爷,半响,方才发出一声惨烈的呼号:“世子爷!您好狠的心……”

等解决了晴空,把他锁在一间空屋子里“冷静”,灰渡才反身回了画室,惊讶地发现世子深遂的目光,依然盯着那笔筒目不转睁。

灰渡不由也看向那笔筒——

恩?当日世子那幅亲笔作成的乌竹江水,青天白日的墨画,怎么成了一幅绣套?

——

这一个夜晚,光风霁月,竹影婆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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