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三心二意,实为一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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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依然是宴上衮服,玄衣黄裳,端坐于上,五彩缫珠垂于眉峰,背着灯光的眸色,越发深沉,喜怒难辨,见虞沨入内,却是挥了挥手,先免了施礼,赐坐一旁。

虞沨终究坚持长揖,退于一侧正襟危座,垂眸听教。

“远扬,朕今日诏你来见,是为姻缘一事。”天子双拳置膝,眉心稍有拢起,沉吟一刻,方才说道:“金逆获罪,相位空悬,秦怀愚虽力荐彭向,可两相之位若皆为世家出身,不利于平衡均势,朕观韦记在此番度势中,甚是明智,及时与金逆划清界限,他先任中书舍人,现为武英殿大学士,于中枢事务颇有涉及,可暂任相位。”

韦记便是东宫侧妃韦氏之父,虽曾为金党,自从南浙一案后,便与卫国公渐渐交近,这回并州一案,更是立场坚定,坚决不为金榕中求情,更不曾涉及谋逆,保得阖族荣华平安。

但且不过,他虽为相,却难为勋贵之领,眼下众多勋贵,已然视卫国公为靠。

这个相位,无非就是制衡秦相而已,再难像金榕中般权倾朝野。

当然,天子这时提起此事,并非与虞沨商议韦记任相是否合适。

“韦记有一嫡女,家中行七,贤良温婉,可堪良配,未知可合远扬心意?”

这句,才是重点。

虞沨起身,拂了拂袖裳,略托紫罗蔽膝,双膝跪地:“若圣上下旨赐婚,下臣不敢推拒。”

天子轻轻一叹,微举手臂:“起来说话,沨儿,眼下没有君臣,我不过是你长辈,想听的,也只是你的本心。”

“下臣遵命。”虞沨落落起身,却并未归座,略微沉吟,方才作答:“圣上既询,沨不敢虚辞,委实沨早已心有所属,自是希望与心上之人结为连理。”

天子微微蹙眉:“沨儿,朕委实有些愧意,原本是有意你与景儿,不过眼下……倘若换作从前,朕必不会理会三郎,但这回,他……对景儿也是一片真心相待……朕脱去这身龙袍,也是一个普通父亲。”几经踌躇,天子苦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朕也不欲行那棒打鸳鸯之恶,但假若景丫头对三郎有意,沨儿可愿退让?”

虞沨垂眸,良久,方才又说:“沨当然不会勉强人心。”

天子终于松了口气:“如此,沨儿暂避屏后,朕便将这决定权,交给景儿自身。”

这,竟是要让虞沨在场聆听。

旖景却不知花厅里发生了什么,当她随着内侍前来,所见堂上,当然唯有天子在座。

一番见礼,赐座。

天子才说了一句:“景丫头,你可知今日朕诏你之意。”

旖景便起身,行至御座之前,双膝跪地,却默然不语。

“我且问你,三郎与远扬,你究竟对谁有意?”

一阵静默。

半响,旖景方才谨慎作答:“姻缘一事,臣女不敢自专。”

天子说道:“景儿,朕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今日问的当然是你之本意,别用这些规矩礼教敷衍。”已经颇显肃意。

对于旖景而言,这时必须谨慎。

她揣摩圣上之意,依然侧重于三皇子。

倘若圣上只是试探,她毫无顾忌地实话实说,只会将难题加诸虞沨身上。

与其让他引天子介怀……

不如由她一己承担。

这便是她几经考虑,不得已,也是唯一的对策。

她不想为这三皇子妃,更不想在这一步放弃。

眼下只好如此,先断了天子赐婚三皇子的打算。

旖景深深吸一口气,匍匐叩首:“圣上恕罪,仓促之间,臣女难以决定……”

难以决定?!

天子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答案。

而围屏之后,虞沨掌心一紧。

想到刚才,三皇子之言——“至少等我归来……”

终究还是犹豫了么?这便是她的……真心?

“景儿可是心怀顾虑?”天子剑眉微蹙,神情间更显厉色。

旖景便是不敢抬眸,也感觉到如剑悬顶的压力。

心中的决意却越发坚持。

“殿下于臣女有救命之恩,而世子……更是才华出众……”

“好了!”龙颜更为不悦:“你可知道,朕的三郎,与楚王世子,可都是非你不娶!”

旖景把心一横:“所以,臣女方才左右为难。”

左右为难?天子失笑,心里难免添了几分恼怒,枉废三郎与远扬对她一片真心,她居然左右为难?但忽而想到一个可能,神情又是一凝,眼角微悬,眸光更如利箭,半响,不置可否地挥了挥手:“既然如此,你且回去好好思量,等有了决断,再告诉朕也是不迟。”

待旖景离开,虞沨方才在詹公公的示意之下,绕出围屏。

天子却陷入沉思,过了足有一刻,方才将目光看向虞沨:“远扬,刚才情形你也是亲耳所闻,朕……还需思量,罢了,此事暂且置后。”隔了一阵,天子又才说道:“平乱一事,朕虽不能当众赏功,可并州一案,你也有明察之断,挽救数万百姓、查举污吏之功,再者,眼下为削弱相权,朕有意确立内阁,逐渐取代两相佐政,文华殿大学士一职,你当之不愧,待新岁之后,朕再拟诏擢升,你且有个准备。”

眼下内阁如同虚设,几个大学士更是有职无权,可天子既有意侧重内阁,将来大学士之职便是炙手可热。

虞沨先领了圣恩,却又忽然跪地:“圣上,臣有一请……”

只他那一番话说完,天子大是讶异:“此时?”

“请圣上恩准。”虞沨叩首,甚是坚决。

天子半响之后,方才摇头叹息:“也罢,不过眼看新岁将至……既然你心意已定,朕且先允了你,待万寿之后,你再启程不迟。”

阑珊处一场风波平息。

而圣宴之上,当然无人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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