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韦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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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身穿朝服的邺王便来找到杨白华,要带他一起前往台城面圣。

“我今日要向陛下举荐你,陈主书吩咐,让你一定要表现得想急于谋个高位的样子,主动提出要为大梁领军,他自有办法达成你的目的。”邺王向杨白华叮嘱道。

“一切都听邺王与陈主书的安排。”杨白华毕恭毕敬的回答。

台城壮丽巍峨,殿阁崇伟。穿过重重的宫垣,来到了台城的正殿——太极殿。

“你且在此等候,稍后自会宣你上殿。”

“有劳邺王殿下了。”

独自站在殿外,杨白华正开始有些百无聊奈的时候,里面传来洪亮的声音,“宣!仇池杨白华觐见!”

杨白华忙来到殿门前,脱下鞋子,拱手快步进到殿里,稽首叩拜,“伪臣杨白华,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一个温润平和的声音传过来。

“谢陛下。”杨白华抬起头朝皇座看去,只见一名慈眉善目的老人端坐于上,头戴白纱帽,手执玉如意,须髯灰白,目光矍铄,儒雅却又不失威严。

“这就是梁帝萧衍了,果然有帝王之相!”杨白华心中默想。

“听邺王说,你是北魏杨大眼之子,受奸人所迫,前来投靠于朕?”梁帝不紧不慢的问道。

“是!”

“永昌侯,这杨大眼也算北朝名将,也曾与你对阵,是你的手下败将。如今他的儿子却来投靠我大梁,你怎么看?”

“永昌侯?那便是赫赫有名的韦虎——韦睿!”杨白华心中一边想,一边用目光左右扫视,要一睹这威震南北的名将风采。

一名瘦高的老者缓缓站了出来,年事已高,须发皆白,但身姿依然挺拔,眼神明亮敏锐,声音也是浑厚稳重,“陛下,为今南北对峙,正是用人之际。而仇池杨氏,在北魏军中甚有威望,他若是真心来投,陛下当厚待之,以让北人感念陛下仁德,使人心归附我大梁。”

“当然是真心来投!”邺王站了出来,在杨白华身旁跪伏下来,“小王愿以性命担保,杨白华绝无二心!”

杨白华想起邺王的嘱咐,要他表现得急切,于是俯首高声说道,“杨白华真心归顺大梁,末将愿为陛下马前卒,领军北伐,定鼎中原,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一来就想领军,还妄称北伐,莫非是笑话我大梁无将可用吗?”一个阴沉的声音响起。

杨白华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名面容瘦削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脸上挂满不屑的神情,眼里透着无尽的狡黠。

“彦和,你有何看法?”梁帝转而向那男人问道。

“陛下,虽然近年感陛下天威浩荡,倾心来附的北人不少,但此人一来便想要领军,如此急切,怕是另有所图,不得不防啊!”

“唔……”梁帝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

陈庆之这时站了出来,“陛下,永昌侯和中书舍人所言,皆有道理,以微臣的愚见,不如先赐其宅院,以示陛下厚恩;再将其留在建康,暂不授职权,以作观察,假以时日,若确无二心,再择机任用,如此岂不两全其美。”

“子云所言,甚合朕心!”梁帝高兴的说道,“此事便交由子云去处置吧。”

散朝之后,太极殿外,陈庆之扶着韦睿,正缓缓而行。

“今日这杨白华,若有其父的勇猛,对我大梁可算是添了一员虎将。”韦睿喃喃的说道,“只是他初来乍到,今日确实表现得过于急切了些,连老夫也猜不透他是否真心归降。”

“不瞒先生,其实学生前几日已经与杨白华见过……”陈庆之低声将事情来龙去脉简要说与韦睿。

“原来如此,这杨白华看来是无法为我大梁所用了,可惜。”韦睿叹息着。

“不过,杨氏擅驭骑兵,先生也说过,当年其父所率之铁骑,可谓当世最强。如今他愿意指导学生骑兵之法,还可以详细了解北魏骑兵的组织,战法,也算一件难得的好事。”

“骑兵是北朝历来的优势,也是我们最大的劣势,若能更深入的了解北骑的情况,甚至能训练出一支可与其抗衡的精锐,下一次南北之战,必将获益良多啊。不过你要记住,临阵交战,兵种,装备,甚至兵力,这些都不是决定因素,士气和指挥方为关键,决死之师,可溃数倍乌合之众。”

“学生谨记!”

“说起来,你让杨白华故意表现得急切,看来中书舍人朱异的反应,也是你意料之中咯?”韦睿笑呵呵的问。

“朱彦和生性多疑,又一向不喜欢那些北朝降臣,甚至常常轻视羞辱,所以只要杨白华表现出争取的样子,他必然会打压反对,而陛下向来宠信中书舍人,肯定会听取他的意见,学生只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你倒是给了这杨白华一个天大的人情啊!”韦睿笑着指了指陈庆之,“而且还谁都不得罪,你这和稀泥的本事,老夫不及也。”

“对了,刚才散朝时,邺王对学生说,在淮月楼设宴,还要学生一定邀先生同往。”

“邺王也是精明之人啊!”韦睿轻捻着白须,“本来一直也没有什么交集,现在借杨白华之事,同时交好你我二人,邺王深谙此道啊。”

“那,先生要去吗?”

“不去岂不是辜负了邺王美意。在朝中多个朋友,总归是好事。”

“那学生陪先生回府更衣,然后一同前往。”

淮月楼就坐落于秦淮河畔。四层楼阁,丹楹刻桷,富丽堂皇。

陈庆之和韦睿一同乘着车架前来。刚下了车,便看见邺王与杨白华早已等候在大门口。

众人上前见礼。“永昌侯与陈主书能大驾光临,元树深感荣幸,深感荣幸啊!”邺王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邺王太多礼了,我等何德何能,竟让邺王亲自到门口迎接,实在是让老夫诚惶诚恐啊。”韦睿客气的答礼。

“永昌侯乃我大梁柱石,如何敬重都不为过,理当如此。”邺王侧身,“里面请!”

进到雅间,大家分主宾入座。案上早已摆上各式珍馐美味,醇香的美酒也已斟满酒盏;乐师们奏起清雅的音乐,婀娜的舞女们衣袂飘飘,起舞效霓裳,踏歌齐舒张。

邺王端起酒盏,“今日之事,感谢二位相助,小王敬二位一盏。”

“老夫只是直言而已,并非刻意帮谁。路上子云已将原委告诉我了,老夫为此深感可惜啊。”

“实在愧对永昌侯的美意,杨某真是无颜以对……”

韦睿摆摆手,“杨将军无须自责,老夫理解。说起来,我与令尊也算旧识,你如今南投,令尊如何自处啊?”

“家父已仙逝了。”

“真是人生无常啊,”韦睿低声叹息着,“令尊年纪应该还小我许多,想不到竟已驾鹤而去。当年在钟离,我二人赌上了自己的一切,对决沙场。令尊亲率麾下铁骑,数次冲击我方车阵,让老夫深切感受到了北魏铁骑的精锐悍勇。虽然最终老夫侥幸获胜,但无论是令尊,还是北魏统帅中山王元英,皆为值得敬佩的对手……”

“家父也常说,永昌侯乃当世名将,败在你手上,心服口服。”

“那是令尊谬赞了。”韦睿抬起头,“这人上了年纪,就容易感念过往,还望诸位见谅。”

“永昌侯说哪里话,此乃英雄惜英雄。今日没有外人,来,咱们共敬南北的英灵们一盏!”邺王端起酒盏提议道。

之后众人推杯换盏,相谈甚欢。邺王不停的殷勤敬酒,最后酩酊大醉,在家仆的搀扶下回府歇息。杨白华还算清醒,与韦睿和陈庆之二人行礼告别后,也回朱雀栈了。陈庆之陪着韦睿上了车架,朝着永昌侯府而去。

伴随着车架的摇晃,陈庆之用手腕揉着额头,“还是先生海量啊,学生已是晕头转向了。”

韦睿气定神闲的端坐在车内,虽然脸上也泛着红晕,但神思仍保持着清晰,“子云,陛下将杨白华的安置交由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做?”

“学生准备在自己的宅邸附近为他寻一处宅院,这样也方便向他讨教骑兵之法。在此之前,便请他继续暂住于朱雀栈。”

“酒宴上,听杨白华说了如今北魏局势,看来比我们了解的情况更为混乱不堪,老夫心中惴惴不安,恐怕不出数年,南北又要再起干戈了……”

“北魏内乱,我大梁趁机北伐,这不正是先生一直在期盼的时机吗?”

“只是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撑到那一天啊。”韦睿显得忧心忡忡,“我大梁近年将才凋零,老夫担心,时机到来之时,有没有人能担起统军的重任。犬子韦放,虽常年在外统兵,但勇猛有余,而谋划不足;而你……”韦睿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虽然老夫认同你的天赋和才能,但毕竟,你还从未上过阵……”

“不是还有裴邃裴渊明将军嘛?”

“他也只是比老夫年轻一些罢了,若到时能由他统筹全军,老夫倒放心了。”

“如果北魏真的发生内乱,自顾不暇,也就不足为虑了吧,我大梁倾国而出,直捣洛阳,必能一战定天下!”

“切莫轻敌!北人英杰辈出,即使裴邃将军,也是出身河东裴氏。若有英雄于混乱中乘势而起,于我大梁绝非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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