诉衷肠(1 / 2)
这次的杀手依然是两人,一个躲在草丛放冷箭,一个挥舞着长枪腾跃而出。
纪檀音刚要拔剑,谢无风按住他的手,吩咐道:“你回马车里,不能再动真气。”
他看起来非常从容,朦胧的月色下,眉眼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平日的倦怠和漫不经心不见了,多了一种说不清的东西。
纪檀音犹豫着坐回车厢里,掀开帘子往外观看,紧张得头皮发麻。只见一杆长枪气势汹汹,直冲谢无风而来,谢无风轻巧架住,不退反进,两件兵器急速摩擦,刹那间激起一簇簇亮眼的火花!沉沙剑剑身短,那汉子仗着自己攻击范围大,抡转钢枪,扫向谢无风下盘。谢无风好似早已料到这招,从容跃起,衣角一闪,已至杀手面前二尺,沉沙剑直刺他胸腹。那汉子惊得连退几步,急忙回转长枪格挡,不料谢无风忽而一改剑势,削向他左膝!
纪檀音倒吸一口凉气,简直难以形容内心的震动。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无常剑法,和玉山剑法的轻灵连绵不同,这套剑法诡秘难测,出剑的角度、变化的时机,都让人难以预料,一举一动看似毫不连贯,怪异非常,却招招狠辣,直指要害。他用热烈的目光追随着沉沙剑划过的轨迹,将之与玉山剑法暗做比较,不断地想,怎会这样?这是什么招?谁会从这个角度出招?好险!
不过三四招,放冷箭的杀手便意识到谢无风并非平凡之辈,跳出藏身之处支援同伴。
谢无风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剑招越发奇诡狠厉,闪动的剑光中,使长枪的汉子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叫,长枪连着右手一齐坠落,手腕断口处鲜血喷洒。
另一名杀手使铁鞭,拇指粗的玄铁链子缠住了沉沙剑,纪檀音担忧地低呼一声,却见谢无风向右前方跨出一步,剑身抖动如蛇,在铁鞭的夹缠中溯游而上,直刺对方心口。
太快了!
那人唯一暴露在外的眼睛倏然瞪大,难以置信地盯着贯穿身体的利剑。
旁观的纪檀音内心激荡,忽然回过神,喊道:“留活口!”
谢无风急忙去捏杀手下颌,然而那人早有准备,毒药含在舌根下,一咬便碎,转瞬便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之前断腕的汉子,自知不敌,倒地后就悄悄咽了毒药,现在也成了尸体。
谢无风摘了两人头套,杀手的面貌异常普通,并非成名之辈。掰开嘴巴再看,二人的舌头均被削去一半,就算活着,也不能言语。
纪檀音跳下马车,快步走到谢无风身畔,问道:“可看出是何来路?”
谢无风摇头,三两下划破使铁鞭的杀手身上穿的衣服,低头检视。那人赤条条地躺着,肤色黝黑,肌肉虬结,胸背有不少陈年的疤痕,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习武之人。纪檀音学着他的样子,将使长枪的汉子扒光了,脚尖勾着尸体翻了个面,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
那是一个狭长的木牌,两指宽,三寸长,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木,刻着一个数字“42”。
谢无风用沉沙剑挑起另一名杀手碎成一团的衣裳,果然也掉下个木牌,上面刻着“41”。
纪檀音翻来覆去地观察,除了数字之外,这两个木牌平淡无奇,看不出玄机。“这是什么意思?编号吗?”
“看起来像。先收着,以后再说。”
今晚的月光十分稀薄,落到山峰和灌木中,什么也照不亮,反而显得它们格外阴森。远方传来一阵狼噑,风吹树叶沙沙作响,恐怖的气氛让马儿不安地骚动。
谢无风道:“连夜赶路吧,这里的地形适合伏击,对我们不利。”
纪檀音坐在铺着软垫的马车里,望着谢无风赶车的背影,低声道:“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谢无风不语,纪檀音又道:“你好厉害。”
谢无风发出短而轻的笑声。纪檀音问:“你师父是谁?”
“想知道?”
纪檀音老老实实地“嗯”了一声。
“那我们交换问题。”
纪檀音钻出马车,和谢无风一起坐在狭窄的车辕上。
谢无风微微蹙额:“风大,你进去。”
纪檀音不肯,揪了一床绣花被出来,披在两人身上,对谢无风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或许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却叫谢无风慌了神,手底下缰绳扯得紧了,马儿一阵嘶鸣。
“我师父在武林中没名没姓,自号赤尾仙人,一辈子住在赤尾屿,只在二十年前离开过一次,就是那一次,他捡了我。”
纪檀音没料到他也是孤儿,讶异地抬起头,眼睛和天上的月亮一样圆、一样朦胧。“该你了,”谢无风不动声色地搂着他的腰,问:“阿音还恼不恼我了?”
纪檀音张了张口,目光因为包含了太多的情愫而变得粘稠。好一会,他缓缓摇头,道:“不恼了,但你不能再骗我。”
谢无风干脆道:“好,再不骗你。”
“我还是觉得像做梦,虽然刚才都看见了,但——”纪檀音盯着谢无风,笑了一下,“你和传闻中大不相同。”
“因为我长得好看?”
纪檀音脸一红:“该我问了!赤尾屿在哪里?”
“在海上,很远很远的地方。”
“好玩吗?”
“不好玩,很无聊。”
“我从没见过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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