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金觞(1 / 2)
赶上一场武林盛事,襄阳城里的客栈都住满了。离开雄图镖局后,谢无风寻觅许久,才在靠近城南的一条小街上找了个安身之处。因并未刻意伪装,叫同店的客人认了出来,有的欲请他喝酒,有的想与他切磋,谢无风心下烦闷,一概不予搭理,也不管他们在背后如何阴阳怪气。
仇家也遇过两个,就在离开雄图镖局后不久,对方特意设好了陷阱,等着他自投罗网,结果反被杀了个落荒而逃。说起来,沉沙剑已有许久未饮过血了,本是一把杀人的剑,竟在纪檀音身边养得懒怠了,温吞吞的。
一想起纪檀音,谢无风就觉得心口发闷,说是痛不对,说是酸也不像,什么东西堵在那儿,弄得经脉不通。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也是遇上纪檀音,才把爱恨嗔痴怨挨个体会了一遍。
收剑入鞘,察觉真气有紊乱的前兆,连忙倒出一粒药丸吃了。无人关切,自无必要矫情,若故意弄得狼狈不堪,为他流泪之人却不在身畔,只会显得凄凉可悲。
李澄阳赶他出府时,说那是纪檀音的意思,谢无风并不相信。他了解纪檀音,那个傻瓜总是心软,无论自己警告过多少次“善良总带来懦弱”,他依然选择善良。而今通缉令的风头才下去,襄阳城中挤满三教九流,纪檀音知道他身中剧毒,是不会主动赶他走的,哪怕被伤害至深。那话,必是李澄阳在伸张正义。
不过谢无风还是出了府,因为有一些事情亟待求证,且必须格外小心,否则武林中又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他心里很矛盾,面对纪檀音时,总是大肆嘲讽对方的天真,可当察觉头顶的阴影时,却只想将他护得好好的,怀揣着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一颗心,即使经历过悲伤,还能满腔热忱地走下去。
在客栈中睡了一场大觉,醒来时倚着床头思虑一阵,决定出门走走,探查线索。
他戴着一顶瓦楞帽,沿着城中最热闹的几条街道漫步,不多时,便察觉身后有人跟踪。
共有两伙人,一伙武功寻常,举止笨拙,是雄图镖局的红头镖师,早让谢无风发现了,还自鸣得意,煞有介事地比着手势。另一伙人的武功明显高深许多,躲在重重飞檐之下,一路攀援,连一粒瓦片也不曾踢动。
谢无风竖着耳朵听动静,片刻后心中有了计较。这时他已踱至襄阳城中最热闹的一处院落,莺歌燕语混杂着粗俗调笑,车马人流往来不绝。镀金的牌匾上,“春怡楼”几个字媚得厉害,一点筋骨也无。
门口的龟公眼尖,瞟见谢无风脚步一顿,唱个喏,殷勤地迎上来:“大侠,进来消遣吗?美人小倌,应有尽有!”
“是吗,”谢无风扔给他一两碎银,大步进了妓院。
城南,白桃溪边,一红一白两道纤细的身影,相互挽着手,往相约的地点赶去。
“小姐,”新菱帮翟映诗把斗笠拽得更低,闷闷不乐的语气,“你为何要答应李澄阳。非约你私下见面,一定没安好心。”
翟映诗恍若未闻,罕见地绷着脸,神态紧张,不时左顾右盼,好似在忧虑什么躲在暗处的危险。
新菱以为她生气,责怪自己不识大体,强忍鼻酸,自顾自道:“我并非讨厌他,只觉得此人轻浮,小姐,你不要被他外强中干的模样骗了……”
翟映诗一路提心吊胆,听到新菱此话,略有些不耐烦,打断道:“我见他有要紧事,并非为了谈情说爱!”
新菱被她严厉的语气喝住了, 沉默了片刻,到底敌不过好奇,鼓足勇气问:“小姐,有什么要紧事?你遣我去跟他说便好,又冒险出门。叫老爷夫人知道了,定要大动干戈,怪我不——”
“新菱!”翟映诗忽然侧过头,惶急地唤了她一声,温热柔软的嘴唇贴上了少女的耳垂。
新菱傻了,左脚绊右脚,差点摔个跟头。心脏咚咚地跳,带来一阵甜蜜的抽搐,在令人晕眩的激烈响动中,翟映诗的声音变得很朦胧,伴随着一阵阵幽香的湿气吹进耳朵里。
“好像有人在跟踪我们!”
少女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呆呆地站了一会,才领会到翟映诗的话中之意。霎时,她变得又惊又怯,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小姐的衣袖。
翟映诗也害怕,脸上血色褪尽,狠劲箍着新菱的手指,脚底下越走越快,几乎小跑起来。新菱被她拖拽着,余光一直落在翟映诗脸上。突如其来的危险并未浇灭心口的温热,她心中五味杂陈,冷不丁想起前几日,翟映诗所说外头有人想杀她的话来。
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是了,她以为小姐在开玩笑,不高兴她讲这些晦气的言语,板着脸夸下海口,“有我在,没人动得了你!”
春怡楼里热闹得紧。丝竹管弦一刻不曾消停,谢无风刚跨进门槛,便被香风熏得打了个喷嚏。姑娘们眼尖,看见走进来一个高大潇洒的男子,登时一窝蜂地簇拥上去,行动迅捷,身轻如燕,仿佛个个都练过轻功。
谢无风将温香软玉一一拂开,他掌心中蕴含了内劲,不伤人,却也叫对方近不了身。
妓|女们觉得新奇,惊呼着相互推搡,还想往他身边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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