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鬼哭(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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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想不到,翟映诗到雄图镖局拜访,竟是为了与李澄阳结亲。她一个人来的,满身缟素,头簪白花,孤零零地坐在敬德轩中,面庞依然清秀,却透着消沉的气息。

桌上的茶盏腾起袅袅的水雾,似乎是迷了眼睛,她往左侧别开头,于是看见了站在门槛外的李澄亦。

四目相对,彼此都是一怔。

“姐姐,”李澄亦吃力地跨过高高的门槛,对翟映诗微笑,“姐姐果真漂亮,难怪我大哥那般喜欢。”

“澄亦,”翟映诗有几分生硬地念出对方的名字,“是吗?”

李澄亦点头,直勾勾地盯着她,慢慢地靠近,眼神坦荡而纯真。

翟映诗离开椅子,在李澄亦面前半跪下来,与他眉目齐平,试探着摸了一把他的头发。

李澄亦紧张地绞着双手,模样乖乖的,还带着一点怯意,又成了那个倍受宠爱的小少爷。

“姐姐,”他红着眼角问,“我能抱抱你吗?”

过了一盏茶功夫,翟映诗被带到主屋,与李从宁夫妇相见。

李从宁对儿子冤死一事不能释怀,虽知翟映诗也是受害者,但仍控制不住迁怒之情,没好气道:“你来干什么?”还责备李澄亦:“谁许你把她带进内院的?”

“你声音小些吧,”谭凤萱从病床上支起身子,稍微将帐幔拨开一点,温和地问:“翟小姐,你娘的身子可好些了?”

翟映诗向二人行了大礼,回答:“多谢伯母挂怀,如今我娘的左手已能活动了。”

谭凤萱点头,道:“你来镖局,有什么事?”

翟映诗三言两语将来意说了,忐忑地抬起脸,不敢看李从宁,只是咬着嘴唇,哀求地望着谭凤萱。

李从宁冷笑:“荒唐!你不过是猫哭耗子罢了,我儿子死了,死了!你嫁过来有何用!”

翟映诗不卑不亢,平静道:“伯父伯母年纪大了,我嫁过来,可以协理镖局,教养小叔子。”

李从宁张了张口,想要驳斥什么,最终哼了一声,转开了头。

谭凤萱沉思片刻,说道:“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更何况是冥婚。澄阳之死,罪魁祸首并不在你,你无须赔上后半生。我们都是明白事理的人,也不愿耽误你日后的幸福。更何况,想必来这里是你的主意,你爹娘还不知情吧?”

翟映诗静默片刻,脸上显出倔强的神色,坚持道:“澄阳待我情深义重,我代他尽孝,也是理所应当。伯母不知,我已快三十岁了,情爱一事,哪还有什么指望。与澄阳结亲乃是我心甘情愿,望伯父伯母成全!事后我自会告知爹娘,他们一定不会阻拦!”

说完,磕了一个头。

李从宁粗声粗气道:“我可受不起!”

李澄亦将翟映诗搀扶起来,央求道:“爹,娘!”

谭凤萱将满头白发用一根木簪挽起,有些无奈地望着翟映诗,叹了口气:“翟小姐,我且问你,若澄阳还活着,你可会答应他的提亲?”

翟映诗犹豫地抿了抿嘴,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不愿意,”谭凤萱咳个不停,被丈夫强行按回床褥上,她从帐幔中伸出一只暗黄的手,轻轻摇了摇,“你回去吧。若愿意认我做干娘,不时过来看一眼,我倒很愿意,这结亲一事,还是算了。你也别气馁,年纪大了又如何?指不定,缘分还在后头呢。说到底,是澄阳与你无缘啊……”

她语带哽咽,李从宁也淌下泪来。翟映诗拜了两拜,捂着嘴离开了房间。

出了院子,她没头没脑地瞎走,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直到在花圃转角撞上了人,才仓皇地停下来。

“翟小姐,”纪檀音听闻恒山派搜到了夜魔踪迹,急不可耐地去找李从宁求证,没料到半路上遇到泣不成声的翟映诗。

翟映诗扶着一旁的石凳坐下,含糊地答应:“纪公子。”

纪檀音见她偏头躲避自己的目光,知道不便停留打扰,招呼过后就走了。

“是真的,”在主屋前的小院里,李从宁对纪檀音细说了搜捕夜魔与花月影一事的进展,“如今已能确定他们躲在太别山的华鼎峰中,洗砚山庄、紫松会两派弟子将山峰包围,明彪华发信给我,要我召集各路英豪,上山诛魔。”

纪檀音握紧拳头:“我也去!”

“你……”李从宁停顿片刻,终究没有阻拦,只是叮嘱道:“你大病初愈,要当心身体。”

“嗯。”

他们一个丧子,一个丧父,两厢对望着,无话可说了,只能作别。

纪檀音顺原路返回东厢,路过花圃时,见翟映诗还坐在石凳上发呆。他犹豫了一阵,默默走上前,在她身畔坐下。

翟映诗泪痕已干,呆呆地望着一个泥泞的脚印出神,那个狭长的浅坑里有许多被碾碎的落花和枯叶,肮脏粘腻,再不复夏日枝头上的风光。

“你是不是也恨我?”她问纪檀音。

纪檀音摇头。

“我对不起李澄阳,也对不起新菱……你认识新菱吗?”

纪檀音道:“不认识。”

“你自然不认识,”翟映诗揉了揉眼睛,凄楚地一笑,她的神情忽然变得有些狂热、疯狂,“没几个人知道她,更无人提起她,以后还有谁会思念她……”

纪檀音沉默着。

翟映诗用衣袖抹眼泪,像绝望的人抓住一根漂浮的稻草,只管倾诉:“她对我,就像谢无风对你一样。”

纪檀音一愣,低低地“哦”一声。

“她以为我不明白,其实……她的眼神里……哪藏得住……”

“那你呢?”纪檀音问,“你喜欢她,还是喜欢我大师兄?”

“不知道、不知道……”翟映诗又哭起来,将脸埋进臂弯里,肩膀微微颤抖。

她无法回到过去逼问自己答案,唯一确定的事情只有——再也不会有人爱她,她也不会再爱任何人。

纪檀音悄悄地走了。回到东厢房,谢无风却不在,问过丫鬟小玉,才知前头有人来拜访他。

谢无风在襄阳无亲无故的,纪檀音担心有仇家找上门,赶忙跟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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