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试探(1 / 2)
九月十九日,宜讼狱,余事勿取。
三法司明镜高悬,书吏仵作严阵以待。
萧鹬还是满脸和善的笑意,若有似无地瞧着长相安。罗庆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萧鹬闲聊,从近日的洪涝说到昨夜庸明新纳的美人。
只有那位领了太平国黄皮敕令的主审官——万延才还未到。
宋老狗趁人不注意悄悄打了个哈欠,心想这位万大人官职不高,谱儿却不小。
他转着眼珠看身侧的长相安,对方仍是一副克己复礼的谦逊模样,努力让自己不显露光芒,做个不喧宾夺主的客气监察。
两人不经意地四目相对,长相安弯了弯眉眼,对他露出一个“请耐心等待”的笑容。
宋老狗的脑子里轰得闪出昨晚马车上的一幕,紧的避开了那道并不热烈却无法忽视的柔软目光。
不可失仪,不可失仪。
好在没过多久,万延才卡着吉时进了门,迈着四方步向长相安告了罪,然后从袖中掏出那卷盖着玺印的圣旨,缓缓展开朗读道:“奉上告欢喜王书。”
萧鹬闻言连忙跪倒,连着身后的一大片欢喜国官吏也战战兢兢扑倒一片。
这张废纸似的圣旨本是礼部拟了,发给欢喜王庸明的。只是他今日因身体不适告了假,将绮王一案全权委以萧鹬。
也不知是真的身体不适,还是酒醒了终于想起自己是一国之主,还有些许老脸要顾。
万延才声如洪钟,娓娓念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盗幡之罪,本无可恕。念及苍生,不忍以其涂炭。幸而欢喜国王庸明高明大义,归吾国圣器,退兵三十里。钦此钦遵。欢喜侍太平以诚,帝上甚慰。特命礼部右侍郎万延才、刑部郎中罗庆入欢喜国访查绮王一案,代王长相安、代王义士宋郎陪同监察。适逢欢喜国国祭,上感其诚、信其义,令大小官员不得扰乱欢喜国祭。待祭礼成,方入国履职。”
他声音浑厚,语调抑扬顿挫,把这篇并不十分友好的敕令念得悲天悯人,凛凛大国威仪赫然昭彰。
萧鹬跪爬两步,接了旨。小太监将那卷黄皮上旨封了匣,快马送呈身体抱恙的庸明。
众人这才起身,分左右让出一条路,走出一位手捧卷宗的清眸少年。
那人正是昨日匆匆一面后就不见了人影的任疏星。
任疏星双手过顶,呈上卷宗:“启禀上差,人证物证俱在此处,请大人过目。”他声音郎朗如琴音,却比那日更多了些有所依凭的底气。
万延才看向长相安,长相安见对方非要自己首肯不可,才点了头。
万延才欣然从命,命人呈上证物证词。
他摆出一脸公事公办的模样,抿了一口杯中清茗。
萧鹬是个貌美的中年人精,专会看人眼色:“疏星,将绮王窃幡一案的情况汇报给诸位大人。”
任疏星有一张天生而就的好皮囊,伴着他这些年读过的诗书一齐长成了儒雅斯文的意气。他今日穿了一件纯色的长衫,映的白皙的脸如晚秋的霜雾。头顶的书生髻一丝不乱,腰间坠着一串风雅的玉铢坠,和那日的窘迫大不相同。
他向上位拜过,从怀里掏出了一卷草纸本,略带稚气的清亮嗓音在三法司内回荡:“本案主犯庸景乃王上胞兄,受封绮王,因错信妖佞,欲使太平国与欢喜国相生嫌隙,引国交战,图谋不轨。故以金银驱使北蛮入太平国窃圣器。曾使北蛮三次入祈愿阁行窃,终在今岁元月得手,后将御幡儿藏匿府中,意图隆冬之时引太平军攻城,借拜冕大典登位。四月初一,北蛮因分赃不均,至花都府状告绮王,被轰出门外。同日,家仆庸大守无意间发现庸景密谋,心惊胆战,唯恐牵连,遂告王上。”
他这一段慷慨之词,只听得宋老狗昏昏欲睡。
“当日晚,欢喜王派出禁军捕绮王,遭到绮王一党的抵抗,最终禁军死伤惨重,绮王一门无一脱逃。”他的尾音咬的很轻,就像有什么酷刑钳制着他的嘴巴。
万延才和长相安对视一眼,又问道:“人证何在?”
萧鹬这才笑说:“人证在此。”说着,便伸出葱白似的指头指着面前的一沓生宣。
“此案有两位人证。其一乃是告发之人庸大守,此人已过耄耋,不幸已去,幸而生前留下这份的证词,画了押。”
“其二,则是盛锦,此人原是绮王心腹,却不堪与庸景同流合污。自言:受绮王蛊惑诸多,犯下逆天而为之罪。现还有他与北蛮部族往来的信函三封。”
“此案事发已七月有余,花都府府尹各处寻访已有三月,所得人证物证皆在此处。下官以为,此案环环相扣,合情合理,已无甚纰漏。”萧鹬弯起他那双桃花眼,将后半句话引而不说。
万延才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欢喜国将一干罪行都推在一个死人头上,还诚惶诚恐地灭了人满门。如今相干人等一个不落的全死了,人证物证倒是俱全,就是蒋锵那厮来了怕是也难以翻案。但此案涉及国家根基,也不可草草了之,怕是要在花都玩乐上好一阵才好完案。
万延才装模作样地问了许多问题,萧鹬一一命人作答。罗庆听得实在不耐烦,便推脱身体不适告了退。
两人一来一回,问了大半日,问的口干舌燥,尽职尽责。
到了散值的时刻,宋老狗却指着那些信函,问了一个没人回答得上来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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