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灞桥(1 / 2)
鹅黄嫩柳,沆瀣如烟,早春微暖,飞絮轻别。
长安城东,日头尚早,浩浩荡荡一队人马立在灞水河畔,正是一面依依离别之景。
柳信初发,堕絮缭乱,追风如雪。
上次冰湖一事,苏慕远只解释几个仆妇不小心坠入窟窿中冻死,全然当苏菡萏喝醉后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面上仍旧是一片风光霁月,仿佛所有的阴霾都与清风入怀一般的苏家长子苏慕远无关。
苏菡萏只是暗地里嗤笑,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自己何必顾了苏家的手足之情,何况自己根本就是个冒牌的苏二小姐。
言怿与澹台彦并着苏家众人走在前头,言怿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微微笑道:“自古折柳灞桥送别,今日有幸承蒙各位相送,荣幸之至,然世间未有不散的宴席,诸位还请留步。”
苏偲瓘虽然清减许多,却依旧摆出端正谦和的样子对言怿说道:“言公子少年英雄,犬子难及一二,若是有幸,定携犬子前往拜会。此次家主继任盛会却颇有不堪,实在是让言公子见笑,还望言公子见谅。”
言怿面上仍是晚辈恭敬的样子,又偷偷瞄了眼一旁漫不经心的苏菡萏,他笑着说道:“我同苏家主自幼相识,也曾三生有幸拜会过苏未央前辈,苏家主素来天资聪颖,通情达理,苏家得此家主实是可喜可贺,令我等羡慕不已。”
言怿转头冲苏菡萏粲然一笑,又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客套道,“言某叨扰的几日全仰苏家主照拂,何来不堪之说。”言怿三言两语摆明自己支持苏菡萏的立场,似乎并未把苏偲瓘放在心上。
苏菡萏将视线放在言怿身上,碰到他看过来的目光后却又倏地躲开,转而去看那来来回回的飞燕,嘴角却抑制不住地想笑。
果然这狐狸的话,三分荒诞、三分矫饰、三分夸大,剩下的一分便是嘲讽吧。
苏偲瓘微微涨红了脸,一旁的苏慕远也是皱了眉头。
苏偲瓘从未料到本次家主遴选言怿会来,作为少年便接任言家家主,又靠一己之力让东紫阁与言家东山再起的言怿,他们自然不想失去了结交的时机。
可现实又是,这言怿似乎对这苏菡萏有意,这是他们最不想看到的情形。
未等苏偲瓘再开口,澹台彦又抢先一步道:“是啊,这几日游历长安风光不思归,全仰苏家主照拂,如此,在下谢过苏家主,”
澹台彦远山眉微微弯起,笑意浮现,冲苏菡萏作揖为礼,苏菡萏面上笑得春风和煦,朝他屈膝还礼。
澹台彦看向苏偲瓘,缓缓说道:“苏前辈年事已高,幸苏家找回了苏家主这样的芝兰玉树方能独当一面,苏老前辈大可含饴弄孙,享人间清福,倒叫我们这些晚辈艳羡得很。苏老前辈为苏家筹谋半辈子,如此便可放心了,彦还要恭喜苏老前辈啊。”
说完这话,澹台彦又向苏偲瓘作揖行礼,面上替苏偲瓘开心的笑容叫人挑不出毛病,仿佛真真正正替苏偲瓘可以撒手苏家而庆幸不已。
苏偲瓘涨红了脸,摆摆手扶起澹台彦又清清嗓子说道:“澹台阁主说笑了,苏某任家主十余年,自然要为苏家筹谋一辈子。”
澹台彦有些好笑地看着苏偲瓘,这才笑道;“那晚辈祝苏老前辈身体康健,寿比南山。”
苏菡萏憋了半日笑,只无事地默不作声,又怕澹台彦做得太过,便温婉清和地上前说道:“时辰不早了,便不耽搁二位行程了。言公子、澹台公子,请。”
言怿看着苏菡萏,轻笑说道:“澹台兄,你带着队伍先开拔,我和言明一会儿骑马追你。”
澹台彦看了看言怿,又看了看木头人一般的言明,问道:“什么事啊,你一会儿追得上?”
言怿笑笑,面上风光霁月般说道:“我还有几句话要同苏家主说。”
澹台彦愣了愣,转而忽地笑了,又冲言怿眨眨眼说道:“嗨,没事,我们几日可能在灵州附近修整,你便是晚些时辰也追得上,不急不急。”说完,便轻身上马,对苏偲瓘微微致意,便下令领着东紫阁的几位堂主与弟子缓缓启程。
苏慕远看着苏菡萏与言怿,轻轻拱手道:“如此,言公子珍重,慕远告辞。”说完,轻轻示意父亲一起离开。
苏偲瓘似乎还想对言怿说什么,却又撞上长子的眼神,便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言公子珍重。”
言怿微笑致意回礼,看着苏家父子渐行渐远,便示意言明守在旁边,对苏菡萏说道:“本想在这里多留几日,但东紫阁那边突然有了事情只得提前出发了。不过,过些时日,风老前辈寿宴,我们还能再见。”
苏菡萏笑了笑,看着归来的青燕说道:“你便是不在这长安城,还不是有许许多多的人盯着这里,狐狸放心,这穷途末路的苏家父子,尚且不能如何拿捏我。”
言怿放眼灞水,初融的春雪在清晨的阳光下铺得细碎而无比灿烂,有风吹过,湖面粼粼波光浮来,宛如也有热热闹闹的笑意。
他轻轻说道:“穷凶极恶,想必近来便有大动作,你还是小心谨慎得好。”
苏菡萏似乎有些不以为意,有点恼言怿对自己的不信任似的,说道:“那我便先下手为强,我心下已有了计较,你倒是不必忧心了。狐狸你可还有别的事?”
言怿收回看着湖面的目光,双眸锁住苏菡萏的眼睛,笑着说道:“没有别的事便不能留你说话?”
苏菡萏挑挑眉,审视地看着言怿,他只是轻轻地笑着,又悄悄低下头去,她叹了口气,却又觉得有几分好笑,半晌才说道:“狐狸,你今天好奇怪。”
她以为言怿会促狭地看着自己,正如小时候他开玩笑捉弄自己一般,可言怿却是一副认真的样子,叫她有几分摸不着头脑,一双明媚的眸子不停地眨。
言怿看着她衣裙间挂着的环佩,整块粉玉雕琢的玲珑香球随着她一举一动轻碰出声,如空谷幽泉煞是悦耳,手腕上的白玉双鱼镯在阳光下若雪水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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