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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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川五姓,蔺吴蒋印户,细论起来,各个和宿抚有仇。

因而宿抚沉吟半晌,才从熟人中选出一个名字,迟疑地说:“户凭?”

应承安大概是忍了声笑,手上笔画一歪,字写废了。

户凭确实出身沅川五姓的户氏主宗,但一是庶子,二是已被除籍,说不定还不如宿抚从向他投诚的世家中挑挑拣拣,选出个和五姓沾亲带故的扶持方便。

但未免宿抚恼羞成怒,应承安言不由衷道:“陛下若是能帮他掌控户氏,一洗前耻,户凭倒也能算上一个。”

他随手把写废了的白鹿纸折起丢到一边,对着光顺了顺笔锋,从笔上捉下一根支出来的狼毫,不慎给自己沾了指浓墨,毫不在意地提笔重写了两字。

宿抚低头,发现他写的是“乱伦”二字。

户凭之兄户凯,逼奸父妾,妾不堪受辱自尽,留下一子户凭,其时户凭已经成人,考取功名,不好暗中除去,只得先将其撵出大宅,数年后户凯掌权,为遮掩丑事,谎称妾与人私通,将户凭从宗祠中除名。

沅川户氏势大,无人为敢户凭作保,因此他无法再入院科举,没过多久又被户凯扣上舞弊的名头,革除功名,满怀愤懑地上京申诉,走投无路时被应承安所救。

因此宿抚若还想用户凭,就不能从户凯身上下手拉拢沅川五姓。

应承安见他面露震惊,悬腕一抹勾去字迹,在上面覆了张新纸,用左手拢住长袖,微微俯身。

宿抚隐约记得户凭身世,正要问应承安详情,见他姿态话音便一顿,改成了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他提字。

应承安下笔和缓。

他应是蘸了一笔浓墨,写出的字迹却不见重彩,笔画勾竖中端正雍容,衬极了承安二字。

应承安撂笔审视了下,退后一步绕开椅子,对宿抚说:“写不出再应题的了。”

他眼下用的是未裁的白鹿纸,铺了满桌,字有半尺大小,写到殿字最后数笔时墨迹已经淡了,但不妨碍匠人临摹,也就不需再补。

宿抚凑过去欣赏了会儿,又转过去打量应承安,半晌后笑了一声:“见这笔字,朕便知道承安心志丝毫未被磨损。”

应承安神色恭顺地任他看着,待宿抚笑完,松开拢在手中的长袖,低着头将握出的褶皱抻平,其间袖中叮当地响了几下,腕间银光闪烁,宿抚定睛一看,正是昨日被他系上去的那枚玉铃铛。

铃铛上还有一指墨痕,大约是应承安适才拢住衣袖时蹭上去的,墨色与玉色各自招摇,宿抚不知是被什么晃花了眼,心中微动,冒失地伸手抓住了应承安腕间垂下的银链。

“臣理应敬畏陛下,”应承安低声说,“尤是受陛下宠幸,做哭嚷哀求颠去扑来不堪之态后,臣也确实畏惧陛下,但……但臣实在无质弱胆怯之姿,不得已强自镇定,陛下恕罪。”

他和宿抚之间隔了一把椅子,银链被他牵着,只得将右手手肘搭在椅背上,长袖滑下来一截,露出了被镣铐箍着的纤细手腕,盈盈不堪一折。

宿抚思忖片刻,问道:“承安眼中朕可是暴戾之人?”

应承安仍旧低头望着自己手腕,没看到宿抚唇边带着饶有兴致的笑意,他将这句问话与沅川五姓的事连在了一起,迟疑了一下,试探着问了个与政务有些联系的问题:“陛下抄没世家,是为遏兼并,平抑门阀之争,还是为分功于从龙征伐之臣?”

“兼而有之,”宿抚说,“毕竟不好薄待功臣。”

他原想问的不是这个,不过既然应承安提起,与他讲讲倒是无妨,只是说话时不免带了几分漫不经心,两指挟着银链摇了摇,叫铃铛发出清脆声响。

继而宿抚抛下铃铛握住应承安手腕摩挲了下,一翻手扣在腕侧,数起了他的脉搏。

应承安眉头微蹙,脉搏轻轻一弹,重了三分。

“荒谬,”他克制着不把训斥脱口而出,竭力选了一个不太冒犯的措词,放缓语调道,“鼠首两端,既失信于士,又失信于民,谁还敢托付身家性命于子……于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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