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入毂(1 / 2)
徐荆与怀义王应承安并不熟识。
他被徐峥送去做东宫属官时并没有太多与应承安相处的机会,但应承安素来以温和可亲示人,无处不妥帖,硬是没让徐荆察觉出他对自己肆意探听伯劳官这等私密事的戒备,只被他哄骗得以为自己确实还有待磨炼,安心为他私下跑腿奔波。
可惜当时应承安已经颇受先皇猜疑,纵使他处处谨慎顺从,几乎没有反驳君父旨意之时,做足了温柔孝顺的臣子模样,仍是没能抵过谗言与惧怕,加上补骨脂放大了这些情绪,徐荆没在东宫待满一年,就被预感到东宫有倾覆之险的徐峥逼着向应承安请了辞。
所幸他离开得早,又有徐峥照看,没有受太大牵连,但为了不招惹皇帝眼目,徐峥又叫他自请外放。
当时杨砚之到任威靖关三年,做出了不少百姓交口称赞的政绩,考评上等,正合年轻人大展身手,又与自家为姻亲,徐荆便顺理成章地去了威靖关。
至于在路上与被流放往威靖关的宿抚结交,乃是意外之喜,不曾预料到今日的机缘。
因此他对宿抚的性情颇多了解,对应承安却还停留在他做太子时,话一出口又下意识地想要否定:“可……”
徐荆迟疑道:“陛下应当不会让他接触政事,怀义王又是宽和之人……”
徐峥打断了他,淡淡道:“任谁历经数次遽变,性情都会有所更易,何况这算得上阳谋。”
皇帝分明已经知道了他在两次皇权更替中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却隐忍不发,显然是想留着这把柄做胁迫,又或者是用它来做人情。
徐峥知道自己这种屡叛君王的投机之徒不可能成为宿抚的心腹,眼下不过是宿抚看在他在朝中经营多年,交游广泛,于国多少还算有些功劳的份上暂时忍耐。
他并非家中良田千亩,豢养私兵的世家,无能对抗兵强马壮的新君,若是想全身而退,保全家中老幼,小节可亏,大节上就只能按宿抚的心意行事。
宿抚不过是叫徐荆前去做一场戏,挑唆沅川五姓离心,乃是有利新朝新君的事,哪怕是明白这是叫他与世家生出隔阂之始,徐峥也找不出拒绝理由。
徐则最先领悟了徐峥的意思,不由皱眉道:“这可如何应对?”
他愁眉不展,颇有些为难。
徐荆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着说:“陛下留了一条生路?”
他理顺了思路,其后两句便顺畅了许多,看向徐峥,低声道:“怀义王在扶风城中。”
徐峥沉默不语。
他想不失体面的全身而退,宿抚也想在不让朝政生出太大变动的前提下完成这一番权势更替,按常理来说两人并无矛盾,但徐峥早辅佐皇帝多年,结下了不少政敌,未免落井下石,他不可能自断后路。
世家虽瞧不起他寒门出身,但在维护臣权,打压皇权上,他们是有共同利益的。
所以徐荆当然可以听从皇帝的吩咐,前去与户氏的那个小辈做戏,一丝不苟地完成他的任务,徐峥也必须向京中世家展示善意。
或许瓜分沅川户氏是个办法,徐峥沉吟着想,不过还要与那位户副使谈妥条件。
徐荆谨慎地观察着徐峥的神情,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怀义王与父亲间,为何有一层似有似无的隔阂?”
徐峥略显诧异地看了徐荆一眼,而后伸手拍了下他的肩头,流露出些许欣慰的神色,才解释说:“先皇……先皇死于补骨脂,为了不横生枝节,清君侧时我把他记录服用补骨脂的起居注拿到了手中。”
兄弟二人都听过补骨脂的名声,脸色齐齐一变,从旧事中嗅出了诡谲滋味。
徐峥的声音缓缓传来:“我因私欲隐瞒怀义王,总担忧叫他知晓,不敢交心,日积月累,便是如此了。
“怀义王暂时放下家仇国恨为陛下出谋划策,大约就是为了这本起居注,我隐隐能与世家抗衡,也是因为这本起居注,另外还有几封书信——
“他们手中也有点类似的东西,不过这是两败俱伤的玩意。豪强氏族掀动人心,改朝代,易君王,人尽皆知,却没有一家一户有实证在手。
“今日汝父手中有这样一份足以翻覆朝堂的证据,陛下、怀义王和世家,我该选谁?”
他这两个还算成器的儿子中,长子自幼与世家亲近,次子则与新皇并肩作战,托付过生死,做抉择时自有偏向,徐峥耐心等着两人回答,眼眸中却含审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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