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兆(1 / 2)
雁探司并还未从刑部记录中查出什么来,昭宁元年的会试恩科便在告祭先圣的祷祝声中开启。
会试连考三场,首场问史论,次场问各国政治、艺学策五道?,末场问书经义,九月二十日凌晨入场,二十七日傍晚方能出,书吏誊抄试卷耗费一日夜,考官阅卷又五日。
待十月二日卢天禄将拟好的杏榜和相应试卷送到宿抚桌上时,补骨脂恰好发作到了最后一场。
皇帝已经把自己捆在了被中,不知补骨脂具体何时发作,不好解了绳索起身见卢天禄,只叫亲卫前去与他交谈,应承安闲来无事,回头看看床上的宿抚,慢吞吞地跟了上去。
今日守在宿抚身边的亲卫仍是宣武将军郑鸣,听到应承安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他一眼,发觉宿抚没有阻拦他插手的意思,便默许他出了隔间。
时令已经入冬,虽然还未降雪,但风中已有了严寒的气象。
卢天禄不过捧着一摞纸在廊下站了片刻,得传召时迈进书房时还哆嗦了一阵才平息,把杏榜和试卷交到亲卫手中,忙把手缩回衣袖贴在小臂上取暖,才将注意力放在御前奏对上。
这一定神方惊觉坐在上首接过杏榜的不是宿抚,而是自祭社稷后被宿抚当胸一脚踹开的亡国君,不由一怔,脱口而出道:“怎么是你?
亲卫把那摞纸放在桌上,试卷还未拆开糊名,杏榜上只记考位,应承安一眼扫过,没有看出什么来,又伸手去拿底下的试卷。
卢天禄这才醒过神来,连忙上前两步,试图阻止应承安翻阅试卷:“怀义王且住!”
应承安头也不抬,郑鸣迟疑了一下,上前拦住卢天禄,免得他踏上阶陛惊扰宿抚,低声说:“陛下抱恙在身,已经歇下,莫喧哗。”
“可……可那也不能让他翻看考生试卷,”卢天禄争辩道,“这不合礼节规矩。”
应承安看的是首场的史论,他学帝王之策,史论乃是必修,因此看得也快,一目十行,不过片刻就翻完了被点为会元的试卷,又去看余下几名贡士的,卢天禄和郑鸣讲道理的功夫已经连着看过了三份,
郑鸣被他说得头晕脑胀,险些让开路,正好赶上应承安抬起头,轻飘飘地瞥了卢天禄一眼,玩味道:“文出一脉,卢尚书好眼光。”
卢天禄面色一变,立刻反驳道:“皆考官所推举之佳作。”
这几篇文章确实不错,在历年会试卷中也称得上上乘之作,文旨虽大相径庭,但看遣词用典,也确实是同一处学馆出来的,虽还未看到姓名,想也就是那几个文风昌盛之地的士子,多半是世家豪族中人。
应承安无意与他争执,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叫郑鸣将卢天禄送出书房。
这名临时充作亲卫的将军早就担忧他惊扰宿抚,见状手下用力,硬生生将礼部尚书推了出去,被人无声地骂了两句“莽夫”一类的蔑称。
应承安得以不紧不慢地将余下几分试卷一一审视完,抬头对郑鸣道:“去看看卢天禄是否还在门外,若在的话告诉他,明日一早同余下几名主考官一道过来,看看这几只麒麟驹姓甚名谁。”
郑鸣转头看向宿抚,皇帝不知在皱眉默忍什么,神智倒还清醒,见他询问的视线,便点了点头。
郑鸣这才出门去传话。
他回来时应承安还在翻看试卷,郑鸣上前检查了一下桌上的其余事物,将奏折取走收进竹筐里挪开,以免被应承安看到不该见的事物,这才回到隔间守着宿抚。
宿抚身中补骨脂已经近一月,其间毒物越发作,痛楚就越发甚嚣尘上,且他每日批阅奏折不停,精神日加疲惫,好在疼痛虽难耐,所见幻象却并不像前两场那样耗费心神,见得多了,便也能坦然以对。
如今甚至生出稍许即将尽数熬过的暗喜,并未想过这一回见到的是何等惊惧之事,叫他大病一场,浑噩地卧在床上数日,病愈之后,朝中又是何等天翻地覆的场景。
永光四年的新年将至,春冬交替之时,但春风还在南方徘徊,未抵边疆。
威靖关仍旧被冰雪所封,晚来的寒风吹起城头上的积雪,将它洋洒起来,凛冽而刺骨地卷进行路人的衣领。
越梅臣穿过将军府的回廊时一只驯鹰刚刚展翅跃下屋檐,锋利的趾尖抓散了屋檐上的积雪,掀起夹杂着冰粒的雪块,被寒风吹来,劈头盖脸地砸在了他的青铜面具上。
他侧身避让开,疾步穿过这段回廊,抬手去扫落在衣领上的冰雪,手掌温热,拂过时冰雪消融,在衣领上留下了一点不明显的水痕,眨眼间又被冻成一片薄冰,将衣领上的狐毛黏连起来。
回廊后是一间用毛毡围成的穹庐,帘幕大敞,还未走近便能感觉到蒸腾的热气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汤药味扑面而来,而后是随着热浪一起涌出的水雾,在越梅臣的面具上蒙了一层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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