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周娘子(1 / 2)
怀安幼时,总以为世界只有家里的院子那么大,有母亲,有妹妹,还有踏着月光归来的父亲,将在炉子上温了许久的饭菜,再端上桌来,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吃到有些撑了,再到院子里去赏月,看星星,听父亲说些有趣的故事,到要睡觉时,再与妹妹相拥而眠。
再大些时候,家里请了个教书先生,隔壁院子里的那三个妹妹也过来一块儿玩,最大的妹妹骄纵,好歹心思不坏;中间的妹妹温婉,是个极好相处的;最小的妹妹接触的最少,总跟在二妹的身后,一步都离不得,也有趣得很。
就这样长到十二三岁,怀安开始与外面的人结交,虽总有些与自家有敌意的人,但来往的朋友大多友善,处处与自己方便,倒也没有许多难处。
可自从那个亲如妹妹的远房表妹离开以后,怀安的小院子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原本慈爱的母亲,也处处有些不耐烦,时常发些没来由的脾气,等到深夜时候,又来怀安屋里抽泣,说一定要原谅她。
一天一归的父亲,也偶尔不回来了,或是在深夜时候,喝得醉醺醺的,趿拉着满是污秽的靴子,从外面回来,随后又是与母亲的吵架声,不外乎是一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情。
这种时候,怀安就会特别思恋灵儿,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为了一根簪子,开心好几天的那些往事。
再后来,连怀安自己也变得麻木,时常飘浮在半空中,看那个像是被拎着跑来跑去的自己,他笑了,他大笑了,他的嘴角却一直翘不起来,像是一条被人抛弃的狗一样,一直耷拉着耳朵,不停的往前走。
走过漫漫人生路,等到年老时候,再来看这一个木偶,有一个叫灵儿的女儿时常回来看看躺椅上的自己,又回头与她兄长玩闹,那时,自己的脸上会有足够多的沟壑来留住老泪么。
本该是这样的,怀安在心里默念,颤抖不已的手,伸向正睡在软榻上的张娘子脸上,到底没能过去,停留在肩膀上,晃了晃睡着的人,说了句,“我回来了。”
张娘子醒了,正瞧见满脸忧伤的怀安,立马从软榻上起来,问道,“怎么了,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没有。”怀安别过脸去,勉强的笑了笑,问道,“今天晚上吃什么?”说着又将穿的马甲脱在一旁,张开了双手,等着人来解开衣带,愣了好一会儿,才自己动手去解了。
一向敏感的张娘子这时竟什么都没察觉到,去门口叫人将炉子上的吃食都端了上来,是丰盛的四菜一汤。
“今天有什么人要来吗?”怀安不是没有察觉,可还是下意识的回避了那个问题,一个称职的丈夫应该在这时候装作不知道么。
张娘子本料理着吃食,听到怀安这么一问,将头一低,嗫嚅着想说些什么。本就是无声胜有声的时候,胃里一阵翻涌,张娘子捂着嘴,一副想要呕吐的模样,紧接着便跑出了门。
后面的婆子见了这场景,笑着说道,“恭喜少爷,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哦。”也不算失望,怀安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刚想起要追出去时,张娘子已带着一张虚弱的脸回了屋子,有些歉意,可那双眼睛闪烁着,又十分希望怀安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怀安抬了抬手,像提线人一样动了动,过去扶着张娘子,问道,“好些了吗?”
张娘子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叫过医师来家里了吗?”一如既往的问候,不咸不淡。
张娘子含羞的点了点头,正如许多第一次知道自己将要做母亲的妇人一样,既羞涩,又十分惊喜。
可本该高兴的跳起来的父亲,这时候却重重的垂下了头,勉强的笑着,说道,“医师可有什么嘱咐?”
“主要是些吃食方面的,有些禁忌,已经让婆子吩咐厨房。还有···。”张娘子欲言又止,一双眼睛痴痴的望着怀安。
“还有什么?”怀安与张娘子并排坐了下来,夹了些菜给她,又给自己夹了些来吃。
“···,我的脚最近有些肿胀,医师让多出去走走,不要总闷在院子里。”欲说还休,张娘子挑了个别的不紧要的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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