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军情(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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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劲根本没有注意到与大司马饮宴的这帮褐衫之士,自然也就没有看到列位末席上那只忽然停止啃骨头,正贼兮兮眼里发着光看向自己的古怪黄狗,拜倒见礼未毕便沉着声音禀道:“巨野水道危在旦夕,往援兵马伤亡殆尽!”

这个消息使韩离心中一震,这许多日紧张操持应对的结果已见分晓,东胡鲜卑的突袭终告奏效,一旦在巨野水道的西路军溃败,那么整个北伐大势则又将陷入危局。()

大司马面沉如水,败报军情使他听起来极为威严平稳的语调也透出一股刚戾:“伤亡殆尽?征虏将军安在?”

“桓征虏领所部残余五千人马,据阵颍水,死守要道,不放敌军趁势反攻此间,却是小将杀出重围,向大司马禀报此事!”沈劲口中的桓征虏就是大司马所问的征虏将军桓冲,他是此次救援巨野水道的主将,而沈劲则是第三批投入救援的将领。

“桓冲打的什么仗!吾予他三万骁骑,而后每日源源不断派兵往援,便是中军赤甲武卒营也过去了两万之数,前后五六万大军,那袁真将军本部亦有五万人马,怎生巨野之危未解,自家也只剩得五千残兵?那慕容垂不是只有一万人么?”说到素来倚重,又是自己亲弟的桓冲,桓大司马终于难遏怒气的爆发了,寸磔刚髯微微颤动,双目狠厉如电,说到最后还不解气,恨恨的在桌案上一拍,案上碗盏发出一记刺耳的巨响,漆器与青铜餐具受到拍击震动的余音嗡嗡回旋,良久不止。

不过,大司马在少见的失态发作之后却又迅速的冷静下来,桓冲素来英勇无俦,又一向谙熟兵法,整个桓氏家族,或者说整个晋廷朝野,实是除自己之外的第一人,即便仓促遇伏,对手又是那以诡诈用兵著称的燕国吴王慕容垂,可在拥有如此优势兵力的情况下,桓冲也不该败的那么惨,五六万大军只剩得五千人,几乎十不存一,而这五六万大军又是大晋最为精锐的部队,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除非……

大司马心中一凛,他想到了一个可怕的事情,尽管此事在北伐出征前就被自己和众多幕僚们推断为绝不可能发生,然而世上又有多少绝不可能的事情呢?尤其是这种牵涉国家兴亡的军国大事。所以大司马又主动反问:“是不是……是不是氐人出兵了?”

氐秦苻氏,那个刚刚推翻了自己族兄暴政的,正在励精图治中的年少雄主。事实上此次晋国向慕容燕国发起北伐的作战前线本就与氐秦国境接壤,而氐秦的都城长安也离此次北伐收复的最大战果洛阳不远。然而新君即位百废待兴的氐秦国自然无暇顾及两个邻国之间的惨烈战争,只是在边界接壤处屯扎了五万大军,带着浓重的戒备之意警惕的注视着这场战争的走向。按说,他们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兵,才有那新君刚刚平定朔方叛乱的消息传来,不大可能再来搅晋燕大战的一趟浑水。只是,大司马也是才知道不久,那位在自己上一次北伐中,于长安城下见到的扪虱之客王猛成了氐秦新君苻坚的重臣,有这样一位智士为辅,大司马感到更难以把握现在氐秦的国策政略了,也许,那原本以为绝不可能的事正在那位智士的奇思妙想之下成为可能,不,成为现实!当剽决善战的氐秦锐士以大军压境之势突然出现在桓冲往援巨野水道的战场上,那么目前损失惨重的局势便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大司马越想越觉得是,因此当他看到沈劲闻言一怔的时候,几乎便以为他是因为自己所料中的而感到意外,是以便这般怔得一怔,好在沈劲在一怔之后很坚定的摇了摇头,才使大司马心中一宽,不过沈劲接下来的话并没有使大司马的神色好看多少。

“氐人?没有,没有任何打着氐人旗号的军队出现,小将所见,都是货真价实的鲜卑人。只是我们在驰援前方,鲜卑人也没闲着,突袭巨野水道的轻骑或许是一万人,但是小将赶到的时候,邺都方向赶来的鲜卑援军也到了,最少一万人……”

“就算是两万燕军,吾国精锐也绝不该……”

沈劲忽然出声打断了大司马,这在幕府帐前可是对大司马极其不恭的表现,沈劲却懵然无觉:“不仅仅是这一万援军,从这里溃逃的鲜卑军队并没有逃过黄河,而是兜了个圈,也赶到了那里,人数或许不多,不过五六千人,可是其中却有伏都王。”

大司马立刻反应过来,而引起他警觉的绝不仅仅是伏都王这个名号,真正可怕的,是曾迟滞大军攻伐,几近刀枪不入的那群隶属于伏都王的怪异军士,在黄墟、在须昌,大司马都见识了这支为数仅百余人的小股部队的恐怖实力。如果说那个年轻的伏都王赶到了,那么那支怪异可怕的军队也必然随他同往。

沈劲显然看出大司马已经明白了,所以他只是点了点头,小声道:“是的,是他们……那些在须昌城头残杀我大晋将士的异类,那些被鲜卑巫术驱使的怪物。”他和大司马一样,对那些怪物记忆犹新,因为正是他在攻打须昌城的时候,亲手用巨剑斩杀了两个怪物,使敌军防线的阵脚产生了松动,看到其势不可阻挡,伏都王才下达了退却的命令,而最终,气势宏大的晋国精兵也没能拦住被这些怪物拱卫着的伏都王,安然的退出了战场。“他们又出现了,摧毁了我们的粮草辎重,消灭了几乎百倍于他们数量的我军将士,而那鲜卑的主将也适时的发起了反攻,全军大败,桓征虏也是凭借地利才以残兵挡住了鲜卑人的攻势,可那些怪物就阻拦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不仅彻底断绝了我们的粮道,而且所有返回通报军情的信使也全数被他们诛杀。只有小将侥幸杀了回来,向大司马禀报此事,请大司马决断!”

“容我插一句嘴。”一直注视着沈劲的乾冲忽然发话。

直到这个时候,沈劲才第一次真正注意到了行辕中饮宴的人群,看他们一色的褐衫短襟,不禁微露诧异之色。

“先生请讲。”大司马像是想起了什么,原本越发阴郁的脸倏然一轻,很礼貌的向乾冲一示意。

“我是想问这位将军……”乾冲指了指沈劲,“……我也只听的一星半点,且不论将军所说的怪物,将军最后的意思,是别人都被那些怪物杀了,而将军却侥幸逃了出来?只不知是怎么个侥幸?我是说,将军是怎么逃出来的?”

听这言下之意,隐隐有些不信任的意味,沈劲误会了,浓眉一轩:“军前征战,一心为国,沈劲不当这个逃字,那些怪物纵然古怪,在沈劲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事,但长剑相击,杀开一条血路便自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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