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彼岸夜色】 新(1 / 1)
在遥远的彼岸没有盛开的彼岸鲜花,那里只有光,充斥着光明,到处都是光明。
光明在云层中漫延,与不时闪烁的电光相融,将铅色的云层渐渐染成白茫茫一片,这是月冕主教的域。
月冕主教伸手抓向燃烧着的老大,光明的领域随他而动。他要在那根耀着红芒的箭矢飞至前将老大揽入他的域。在他的域中,他是唯一的主宰,他要让幽冥亲眼目睹这一幕死亡。
但事与愿违,幽冥没能看到那一幕。
他射完那一箭后就昏了过去,昏得很干脆,毫不拖泥带水。
“累了,真的累了,睡一会吧……”他微笑着,闭上了眼睛。
失去意识前的一刻,他看到一道红线将高天中的光明刺破,然后一个火球冲出光明,从高空坠落。
那是他的兄弟。
他救下了他的兄弟,所以一滴混着血的泪滴从闭合的眼角边滑落。
…………
耀着红芒的箭矢在月冕主教抓住老大,完成领域合围的前一刻刺入了光明领域,它刺穿了月冕主教手臂上的光明,直入血肉。
那一瞬间,月冕主教的脸上没有惊骇,有的只是一丝淡淡的疲劳神色。
箭矢穿过,在他的手掌上留下一个拇指粗细的血孔,随后他伸出左手,于箭矢刺穿胸膛的前一刻抓住了箭矢。
但是,箭矢入手的感觉让他为之一惊,那感觉竟是湿滑。
因为箭矢是湿滑的,所以他苍老的手没能将其稳稳地扼住,箭矢刺入了他的胸膛,然后穿胸而过。
仍然是一个拇指粗细的血孔,与右手上的血孔别无二致。但它们也有着明显的区别,那便是从其中流出的血量实在相差甚大。
月冕主教唇齿微启,殷红的血液流出唇边。他转身向身后望去,看到了那枚箭矢仍在疾速飞行,飞出好远好远。
一阵眩晕袭来,他难以再静置在空中,随后便开始坠落。
冷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蓦然想起了那位故人。
故人是很久之前就相识的人,也是已故的人。
故人很强,当年曾经一箭重创教宗。幽冥是那位故人的嫡系后人,他们的身体里流淌着相同的血,相同的血液中承载着相同的强大力量。
还有,他为了开启并维持神国的门廊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所以幽冥那一箭才能轻而易举的刺穿他的域,再刺穿他本人。
所以此刻幽冥一箭将他从高天射落是合理的。
诚然,幽冥用凤翅晶羽弓射出荡日撼月矢不够强,即便是染了他的血也是不足以伤到月冕主教,但是月冕主教却也不是全盛时刻。可以说,今天的一切都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和谋算,但这一切又是偶然中的绝对必然。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气运。
随着月冕主教的坠落,天空之上的光明瞬间萎缩,铅云裂隙也闭合了。
月冕主教的域崩裂了,他的神国门廊闭合了,他的圣祭彻底失败了。
…………
老大先月冕主教从天空中坠落,因为本命精血已经消耗殆尽,所以他已经不再燃烧。
此刻他很放松,仰望着天穹,看着眼前飞过的晶莹雪花,听着耳畔划过的呼啸风声,笑了。
笑了,是因为他们赢了。
所谓的赢了没有别的意思,单指他没有被月冕主教杀死在天上。
他此前决然踏扇登天斩月,然后月被他斩了,再然后他又下来了,这便是赢,无需辩驳。
破风之声由远而来,传入他的耳朵,他循声而望,看到一位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在踏着数柄折扇向他飞来。
小二将他接住,然后踏扇而回。
在小二的怀中,他看到了山坡上血泊。
幽冥倒在血泊中,三个女孩正在用手帕混着她们眼中流出的泪水擦拭着他面上的血迹。
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多年之前的那个身穿华服的少年。
少年对同是少年的他说:“若是愿意,以后你就跟本少爷混,有本少爷一口吃的,绝不让你饿着。对了,本少爷叫幽冥……”
想到这些,在看着眼前的景象,他感觉更加放松了,多年的耍混扮劣,多年的运筹帷幄,终于得来了结果,虽然这结果好像是败了,但那又怎样呢?一切都要结束了。
“若是少爷已经死了,那大哥自然可放弃希望,坦然去死,可是少爷终究还没死,那大哥就不能死。”
“我已经废了。”
“也许。”
小二落到血泊中,将老大放在已经昏死过去的幽冥身边。
老大躺在血泊中,冰冷的温度让他感觉很舒服,他近距离看到了七窍流血的幽冥,然后便觉得幽冥比他还要惨。
小三杀出了重围,疾奔到他们身边,他看着血泊和血泊中的人,然后扑通一声跪下了。
这一刻,听着三个女孩的哭声,他也很想哭,但他没有哭,所有的情绪最终变成了一声痛苦、不甘的狂啸!
…………
月冕主教还在高空中不停坠落,在他撞到冰冷坚硬的祭台的前一刻,他突然变成了一个炫目的光球。
伴着一声钢铁碎裂的巨响,他竟然撞碎了明池上方的祭台,跌入了明池中。
看到他从高空坠落,撞入明池,光明的信徒们变的更加疯狂。
复仇、雪耻的情绪毁灭了一切理性的思维,他们挥舞手中的兵刃,开始与敌人以命换命……
明池中的水很清澈,其中没有哪怕一根水草或是一条游鱼。此时是隆冬季节,明池中的水自然是寒冷至极,但是置身池水中的月冕主教却没有感到哪怕一丝的寒意。相反,他感觉很舒适。
池水流过手上、胸口的血孔,血便止住了,皮肉也开始愈合。随后他张开嘴大口吞咽了几口池水,便感觉身体里瞬间充满了力量。
这股力量很纯粹,因为纯粹,所以强大。
明池,自古以来就是光明神教的祭坛。
它叫做明池不因为它是光明神教的祭坛,而是因为它是明池才是光明神教的祭坛。
光明神教的教义卷宗众多且繁复冗杂,其中大部分是供信徒学习和奉行的《明卷》,其余部分则是神教的少数高层人员才有资格阅读的《密宗》。
在《密宗:天启》中有记述:偶年,圣光天降;触地化山,山后有池,池水为光液;其年,为天启元年,万世之始;
月冕主教自然是看过《密宗》的,所以他知道明池中的水根本不是水,而是最纯粹的圣光,因为极致的纯粹,所以才化成了液体。
此刻他沐浴在最纯粹的圣光中,只需要稍稍运转他毕生修习的《圣光明经》就可以瞬间修复所有伤势,恢复全盛时的力量,就算是再上一层楼也未尝不可能。
事实也确实如此,仅几息时间,伤势便被修复,力量也尽数回归。
那一刻,他清晰地感觉到黑色还在苟延残喘,幽冥还有一息尚存,他要彻底将其灭杀,然后他还要继续圣祭,为防止圣祭不再次被干扰,他决定汲取更多的力量。所以他没有立刻离开明池,而是继续在池中运转着《圣光明经》,疯狂地汲取着那纯粹的力量。
又是数息时间过去,他感觉到幽冥的气息已经很微弱了,是时候去审判并送幽冥一程了,然后他动了。
明池忽然明亮了起来,整个湖面都耀起明亮的光明。渐渐的,光明照亮了整个湖畔,且还在不断的延伸着……
光明无处不在,无处不是他的域。
光明的降临带来了宁静的气息,混战渐停。
光明的信徒们感受着宁静,在光明中虔诚跪倒,口中念念有词。
他们的敌人则在领头人的指挥下迅速收拢集结,组成战阵,如临大敌。
少顷,月冕主教在光明中现出身形,神冕之上的夜明珠耀着如月光般静谧的光华。他宁静而慈祥,如神祇般望着那些跪倒在地的信徒们。
“圣光与你们同在。”
应着他的祝福,信徒们不停地将身体铺到雪地上,口中唱出无数颂歌和祷词。
随后他看向他的敌人,说道:“虽然你们抛弃了光明,但圣光亦与你们同在。孩子们,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知错不改,回来吧,回归光明的怀抱,神将原谅你们的错孽,宽恕你们的罪恶。”
言毕,他向幽冥飘去,随着他的靠近,幽冥身边的人的身体开始僵硬,到最后竟是丝毫动弹不得。
这便是域的力量,非四境高境后的天成境所不能拥有的力量。
他落到了血泊前,挥出一道圣光从三个女孩怀中抬起了昏死的幽冥。
凝视幽冥片刻后,他轻声说道:“你还是个孩子,我便赦免你的罪孽,赐予你回归光明的权利。”
光明大盛,将幽冥包裹,黑色的衣角开始在圣光中燃烧。燃烧的速度很慢,很柔和,所以那火如要将幽冥彻底烧成灰烬,还真的需要一段时间,这便是审判。
蓦然,一道冷冽的青光刺入了场间无处不在的光明,那是一道剑光。
剑光在光明中前行,犹如一把剪刀裁剪着一匹白布。
月冕主教看着那道青色剑光,微微蹙眉,然后伸出一指,点在剑光之上。
“叮!”
青色剑光应声而碎,点点光滑随风而散之际,一个身影倒飞而出。
无戒在光明中堪堪移动脚步,将玄潜接住,随后两个人一起飞出了好远。
玄潜摸去嘴角的鲜血,看着仍在圣光火焰中燃烧的幽冥,目眦欲裂。
“真没想到,观主竟连佩剑都给了你,这柄剑很强,但你还用不了,可惜了。”月面主教语气平静,面带微笑。
“我也没有想到你修的竟是《圣光明经》,而且已至天成境大成。还有,《密宗》中的记录居然也是真的,水真的不一定只是水。”
月冕主教脸上的笑容灿烂了少许,玄潜道出了只有《密宗》中才有记载的天机让他有些恼怒,随后他说道:“只有《圣光明经》中才记载了如何汲取光液的力量,所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从未担心明池会干涸,因为你们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这属于神的力量。”
“你最好不要杀他,若是他死了,我父亲会很不高兴!”
“真的如此吗?若是他真的那般重要,你父亲为何没来?就算你父亲身份特殊不便来此,那李山为何不来?万玄辰为何不来?”
月冕主教看了一眼即将彻底死去的幽冥,继续道:“他没有你想的那般重要,只不过是一枚你父亲和李山选中的小卒而已。卒者,一往无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也。你难道还不明白,他的作用只是将战争限制在世俗界的范围内。”
玄潜面露不屑,说道:“你觉得我父亲怕你们?”
“你父亲自然不怕,但是你们青山观毕竟只是一个宗派,而我们则是一个国。我们比你们青山观的人更多,所以强者更多。再说的直白一些,若是真动起手来,教宗陛下,日冕,我,再加上星冕,我们四个足以牵制住你父亲,届时,你们青山观还是我们的对手吗?”
月冕主教对玄潜说了如此多,便是因为他真的不怕什么,也因为他认为自己看透了种种伪像后的真实,他笃定的相信,今天不会有人来久幽冥。
所以言毕之时,包裹着幽冥的圣光突然明亮了起来!
置身在猛烈狂热的圣光火焰之中,只需瞬间,幽冥就将化为灰烬,万劫不复!
那一刻,所有人都绝望了,幽冥将死去,尸骨无存。
变数,于绝望的刹那间发生,一抹幽光出现在了明亮至没有一丝瑕疵的光明领域中!
幽光如墨似夜,迅速扩散,侵染着光明。只一瞬间,整片光明的领域就变得漆黑如墨,深邃似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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