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章 前人过错为何要后人承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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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将孩子抱起,回了屋中关门闭窗瑟瑟发抖。孩子颇为不解地抓着母亲衣领,稚嫩的声音满是疑惑:“娘亲为何我们要回屋?不与客人谈天了吗?”

母亲只是将孩子抱得更紧。

空地之上,猫哥走至陆离身旁蹲下,抓起半尘将其放在一旁,按在陆离肩膀轻推了推,陆离睡得很沉,未有反应。

村民俱是双眉紧皱,望向闭眼的陆离面目狰狞,有人撩起衣袖,有人摩拳擦掌,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颜老往前行了几步,抬脚踩在陆离胳膊来回碾搓几次,亦是未得到反应,便是收起笑,脸上的纵横沟壑好似拿刀割出一般,“我当是误入舟山的探险家,原来是欲寻蓬莱仙岛的屠客,幸好不胜酒力,若不然杀你还需费不少功夫!”便是举起拐杖,朝着陆离心窝凶狠刺去。

拐杖才落一尺便被猫哥抓住。

颜老转头瞪着他,低声道:“怎么,你要替我动手?”

猫哥紧咬嘴唇,望着酣睡的陆离于心不忍,与颜老请求道:“颜老,我看他面目清秀,不像是个屠客。”

“那你觉得他那把刀是用来做什么的,剃发的吗?”

“我...”

“你忘了十五年前的灾祸了吗?若不是那屠客,本村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令兄与令子如何惨死刀下,你都忘记了吗?”

猫哥顿时抬起头,双眼变得通红,“不,我没忘!”

十五年前,有江湖人士自宁波府出发欲寻蓬莱仙岛,却是误打误撞寻到了舟山,见岛内村民衣着陌生,便觉着此中定有奥义。

舟山居民见有客来访,自是欢喜,端出好酒好菜招呼他,又向他打探新鲜之事。一时间觥筹交错,菜香四溢。

酒过三巡,江湖人士饱了肚子,便欲向他们讨些灵丹妙药。

那时猫哥的孪生哥哥狗哥尚在,见他伸出手,以为他欲再要一些佳酿,便是端了大碗满上酒向他递去。

他却是煞是不满,怒目圆瞪,抬手将酒打翻,厉声喝道:“我要的是可长生不老的仙药,不是这臭酒!”

见其发怒,村民自是慌张,然始终不明白他口中灵丹妙药指的是什么,更有村民欲回家取来传家之宝以抚其怒火。

他却是当作村民不识好歹,便抽出冷剑,两剑要了两命,怒吼道:“我要的是可长生不老的仙药!”

狗哥见有村民死去,自是心疼,朝他喊道:“我们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可长生不老的仙药!”

他却是一声冷哼,“不交是吧?好,我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本事!”便是将气神裹上冷剑,抖腕劈出一道凌冽斩击,将狗哥脑袋生生削落,而斩击不停,直向猫哥妻子奔去,猫哥忙向妻子跑去,却是速度不及,眼见着妻子遭斩击噬脸,当场飙血昏死过去。

猫哥双眼圆睁,泪水汩汩滚出眼眶,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大手撑地痛不欲生。

江湖人士见其生得尤为高大,心中认定他便是传说中的上仙,一声冷笑直向他行去,于他身旁驻足冷冷道:“若是再不交出仙药,你的村子可就不报了。”

村中本无仙药,要如何去满足这荒谬的要求?猫哥缓缓摇头,咽哽道:“舟山只是一民村,何来仙药。”

他自是不信,气神再起吞噬冷剑,抖腕接连劈出六道斩击,要了十人性命,又将两座木屋砍成废柴。

其中更有猫哥五岁的孩子,睁着大眼死不瞑目。

颜公自是心疼,双手无力,拐杖“噗通”落地,自己亦是摔坐在地,咽哽道:“此地确无长生不老的药。”

他冷冷道:“不可能,蓬莱仙岛乃是仙家圣地,怎么会没有可长生不老的仙药?老头,你若是再不交出,我可就要大开杀戒了!”

颜公道:“传闻蓬莱仙岛在洪波万丈的东方圆海之中,四周弥漫着终年不散的淡淡灵雾,其中有仙路直通向九天云外的凌霄宝殿。岛上金玉琉璃之宫阙观台数不胜数。你看我们这是有灵雾还是有宫阙?”

他环视一圈,只见低矮木房与绿树蓝天,丝毫不觉有“仙”的味道,便是自言自语道:“难道找错地了?”转念一想,若此地真乃蓬莱仙岛,那岛上居民便是仙人了,若是仙人怎么会任我一凡人宰割,便是自言自语道:“果然找错地了!”而后径直离去。

只留下面色惨白的村民,望着死去的同伴吞声忍泪。

猫哥双拳紧握眼眶微张,含泪道:“如此惨象我怎会忘记!那面目可憎的屠客,那冰冷的屠剑,我永生难忘!”

颜老道:“那你为何护着这光头?”

猫哥望了一眼仍在酣睡的陆离,想起初见时他曾双膝跪地朝自己磕头,想起再见时他被村民围在正中而显露出的腼腆神色,想起酒醉时的滑稽模样,实在难以将其与可怖的“屠客”联系起来。“颜老,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颜老脸色一黑,低声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如此八字,却是触目惊心,让猫哥实在难以相信眼前之人竟是平日里慈眉善目的颜老?

颜老自他脸上望见了怀疑,转睛望了陆离一眼,低声道:“错杀是心疚,放过便是害了村民了!若是你,作何选择!”

猫哥却是无力反驳,紧低着头,“可...可前人过错为何要后人偿还?”

“就算是错杀,心疚的也是我!你若是不愿看,转头便是!就让我来当这罪人!”颜公使劲从他手中抽出拐杖,高高举起便要刺下。

却又有村民抓住其拐杖,劝道:“颜老,我也觉得他不是坏人。”

“我也觉得他不是坏人。”

颜老自是气愤,甩开拐杖与众人怒道:“你们从来有觉得谁是坏人吗!就算是十五年前的屠客,你们也说他是被迷了心窍!如今又来一外人,你们又说他不是坏人,难道真要我们被人杀光,在阴间诉说不甘吗!”说话太急,他忍不住咳了两声。

猫哥忙上前欲替他轻抚项背,他却是不愿,一手将其推开,然愈咳愈烈,便是无力将其推开了。

猫哥忙与旁人说道:“取些水来!”

水来,猫哥端在手中,小心翼翼地喂颜老喝下几口清水,一边轻抚着他项背轻声问道:“颜老,感觉如何?”

有凉润流进咽喉,颜老气顺了不少,却仍是有些气愤,白了他一眼将其推开,然语气有所缓和。“那你说说,该如何处置这光头。”

猫哥望向陆离,只见他虽然睡得酣香,却是如麻花一般拧着腰身,双臂舒展,又有涎水不断自嘴角流出,好不滑稽。想起陆离酒醉时的那句“嫂子我坐得好好的,你怎么把我摆歪了”便忍不住笑出声,余光瞥见颜老黑着脸,尴尬地擦去喷出的些许口水,思索再三,说道:“既然他已睡着,不如我们将他置于船上让他随波逐流,生死由天,如此一来村民也不至于受害。”

颜老稍稍思考,觉得可行,又放不下面子,只是捡起拐杖,丢下一句“随你们吧”便起身离去。

猫哥谢过颜老,一圈扫视,见南面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记起南面确有一沙滩,便是将陆离抱起,又寻了一人握着半尘,一同朝南面行去。

妻子有些不舍,喊了一声“相公稍等”,便跑回家中取了些许干粮出来交与他,小声道:“我也觉着他不是坏人,但是...早去早回。”

猫哥点头,迈着大步走去。

下到沙滩,果见有一轻舟,此时恰好涨潮,轻舟已是微微摇摆。

猫哥便将陆离背在后背,嘴咬半尘,大手抓着缆绳爬上船去,将陆离轻轻放下,又是有些心疼,轻抚着他脸颊,自言自语道:“我娃儿也爱理光头,若是还活着,大约如你这般大小了吧。若是那屠客从未出现,我们定能好好享受一番,只可惜...”

船下村民喊道:“猫哥,快些回去吧。”

猫哥应了一声,才起身,依依不舍,便又蹲下替他抹去嘴角涎水,又替他将衣衫整齐,俯身吻在他额头,小声道:“孩子,愿神仙保佑你。”便收了铁锚,而后扬下船帆,船帆顿时鼓起,带着轻舟离去。

猫哥又望了躺在甲板上的陆离一眼,有些担忧若是下雨会将他淋湿,便将他抱至船舱之中,而后跃入海中,向着沙滩游去。

村民问道:“猫哥怎么这样久?”

猫哥脚步不停直向前走去,“没啥。”而眼角却有晶莹渗出。

陆离睡至翌日晌午才醒来,与其说睡醒,倒不如说是被颠醒,双眼朦胧自言自语道:“我不是在吃饭吗,怎么这样颠簸?难道喝醉了?”

正说话,船身却是极度倾斜,他直直向右侧滑去,未有准备,脑袋径直撞上木板,不由得一声惊呼:“好痛!”

还未来得及思索究竟发生了什么,船身又向左极度倾斜,他便又向左侧滑去,脑袋径直撞上木板,又是一声惊呼:“好痛!”

如此之后便是彻底醒了,察觉有些异样,四肢撑地抓着固定物向船舱外爬去。

船舱外正是狂风暴雨,卷得大海汹涌澎湃,不断有惊涛拍打船身,将船身撞得剧烈摇晃。

他瞪大了双眼,望向闪着惊雷的乌云高呼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在舟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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