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山甫的往事(1 / 1)
“王铎,王大人!”领军的将领里面走出了一个人,与其他人不同,他头上带着一个软脚短僕头,身上没有穿软铠,只是着着一袭厚军袍,灰色的袍子在刚才的厮杀中被切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灰白的劣质棉花团絮。
王铎抬头看着眼前的这个人,此人四十来岁左右,两撇八字须紧紧贴长在唇頿两旁,猛一看感觉甚是滑稽。
“你是?”王铎不认识此人。
“我叫李山甫,现是魏博军府幕下。”李山甫轻声说道,此番乐从训萌发杀机之前曾与李山甫透露过对王铎爱姬的倾慕,李山甫一听便感觉到,机会来了。
李山甫对王铎的仇恨,那可是恨之入骨的,而对于王铎来说,这种仇恨自己甚至都不知道是什么形成的。
往事如烟,仇恨在过去的时光中留下的伤痕,虽然经历了这么多年岁,却依然没有淡却多少痕迹。
李山甫看着王铎这张苍老的面孔,思绪一下子回到了咸通十二年。
咸通十二年,孱弱多病的唐懿宗增开了一科贡试,天下士子都从各地赶到了京师,准备在这一科中一展身手,得到晋升和改运的机会,李山甫也在这群人之中,他胆怯而兴奋地打量着京师的雄伟建筑,小心翼翼地跟着四周陌生的人们打着招呼,年轻的李山甫和其他的士子们一样,对未来有着无限的憧憬和希望。
他在客栈之中,想着明天即将进行的考试,桌案之上的一摞书卷已经无心再看了。
自己从十五岁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神通,后来被举荐参加乡试,取秀才、举子,一路之上都是顺风顺水,随着周围人们对自己的众多赞誉,李山甫自己也渐渐地对自己的能力充满了信心,此次入京,自己更是当着众乡人们的面大声地宣布,此番入京,若无斩获,则必不还乡。
明天就要贡试了,自己真的可以有所斩获吗?李山甫突然有一点点担心了,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顾虑,毕竟自己的文章和才华在那里摆着,自己的那些文章也不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
“哈,林峰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爽朗的声音,这是李山甫在京师的客栈中遇到的一位同为南岭老乡的士子,叫做王康,两人同住一个店内,又是老乡,因此一见之后便不由地亲近很多,这几日一直相互盘桓切磋文艺,明日就是大考,这个王康在屋内无心读书,便出来拉着李山甫去散散心。
“巨来,”李山甫开了门,“明日大考,你都看好书了?”
“书中千言万语,怎么能够尽皆通读,只要士子心内存有孔孟之道,便可行至坦途,无所畏惧。”王康嬉笑道。
“那你这是要找我作甚?”李山甫看着王康问道,“我可比不上你这满腹锦绣哩,孔孟之道还要再临门拜谒呢。”
“林峰兄的才华搁在这里呢,看书也不差这一日了,再说了读千卷书,行万里路,近日天气不错,曲江池畔的花儿也开了不少,正是增广见闻的好时节啊,”王康跟李山甫大声说道。
一提起曲江池,李山甫也心动了,进京几日了,还没有去过曲江池呢,在乡里时整日在书上读到曲江胜景,往往心神向往,如今自己离曲江那么近,确实应该去看看了。
李山甫和王康一起联袂出行,两人沿着坊街大道,一直走到了通善坊处。
长安城西南通善坊,东临近曲江池和芙蓉园,南通长安城的南侧门——启夏门,太平时节每逢春末夏初之际,曲江池畔风荷初荡,堤岸之上仕女游人摩肩接踵,香车画轮四方辐辏,池西岸搭满了草棚集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玩赏的游人,旅考的士子,往来的客商,都会选择在通善,青龙这些坊内的客栈或寺院寄居,因此这些坊内的客栈鳞次栉比,坊墙外悬挂的帘幌杂和着周畔繁花绿柳,呈现出一派繁盛景象。
通善坊坊墙西南角临街有一高贤客栈,交通便利,附近景色优美,加之赁资低廉,所以来往的举子们多喜在此落脚,大家一起研经作赋,备考秋闱。高贤客栈有一个掌柜和小伙计,小伙子明面上是小倌,其实就是杜老板的儿子,前几年杜掌柜的女人背世之后,这个店就一直是由父子二人支撑经营,本来杜老头还想着趁这两年,赶紧给儿子说房媳妇,这样家里面店里面都能有个帮手,但这几年生意一红火,父子两人就如同车轴一样转着,竟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去寻人问亲,加之自己这个儿子高不成低不就的,娶亲之念自然也就搁了下来。
这日,李山甫和王康在曲江池畔流连半日,日中之时两人踅步走入了高贤客栈。
“老板,来几样时令小菜,有汤饼的话,来上两碗。”王康坐定后招呼小二道。
很快几样小菜就摆上了桌台,两大碗汤饼上面飘着油辣子,热腾腾地端了上来。
“李兄,关中的民风最是淳朴,你但看着一碗汤饼可就够饱肚子了,这半天的饥肠辘辘,汤饼一下子入肚,要多惬意就有多少惬意。”王康拿着筷箸指着面前的大黑陶土碗说道。
岭南食稻米,关中花样百出的面食早就让李山甫看得眼花缭乱了,这几日下来,单单面食就没重样的,蒸饼、煎饼、胡饼、汤饼,自己特别爱吃馎饦。
挼如大指许,二寸一断,著水盆中浸。宜以手向盆旁挼使极薄,皆急火逐沸熟煮。非直光白可爱,亦自滑美殊常。
自己所住客栈就经常有做,甚是鲜美好吃,李山甫嘴啜着汤饼碗里的汤水,一股子热气进入肠腹之内,顿时驱散了上午的疲惫和辛劳。
“林峰兄,今年的座师都监听说是宰辅王令公,不知你之前是否有递送过名刺啊?”王康吃着吃着突然抬头问道。
“我又没什么门道,哪里能够拜访得到宰辅家院呢?”李山甫摇了摇头,他是个颇为自负的人,对于这种溜门子钻沙子的营生一直很反感,此刻王康问道了,李山甫也是很果决地说道,自己是不会去拜谒那些豪门权贵的,靠的就是自己这一身本事和文心绣骨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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