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证人(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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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要被判刑吗?”

推事硬是咽下了自己的惊讶。

“我不太清楚你们那边是如何履行正义的,但在这儿,我们相信正义首先需要的是理解和启迪。”推事对锐雯说话的口吻像是在面对一个孩童。“我们相信你掌握着关于某一事件的信息。而这份信息对我们所有人都很重要。要是因此揭露了罪行,那才轮到量刑和处罚。”

锐雯看了看推事,又看看亚撒,再看回推事。诺克萨斯的正义经常是在战斗中定下的。

如果一个人运气好,锋利的武器就会痛快地做出决断。

锐雯警惕地注视着推事。“你想知道什么?”

推事向后靠到椅背上。“你从哪儿来,锐雯?”

“我没有家乡。”

对方怀疑的眼神告诉锐雯,这句回答被当成了一种忤逆。

那位鹰面推事停顿了一下,试探着她的回应。“你肯定是在某个地方出生的吧。”

“特里威尔的一个农场。”锐雯看向老伯。“在诺克萨斯。”她承认道。

前一刻还是鸦雀无声的大厅,响起了整齐的吸气声。

“我知道了,”推事继续说道。“为什么你不把那个地方称作家乡了呢?”

“一心想要你死的地方,还能叫家乡吗?”

“这么说,你是被流放的?”

“这个说法意味着我还想回去。”锐雯说道。

“你不想吗?”

“诺克萨斯已经变了。”锐雯的声音中开始切入不耐烦的声调。“下一个问题好吗?”

“那好,”推事的冷静语气比她手腕上的镣铐更让锐雯十分反感。“你是跟随诺克萨斯舰队一起来的,是吗?”

“我猜是吧。”

“你不确定吗?”推事看上去很疑惑。

“我不记得了,”锐雯说道。她斜眼看了看人群,眼角正好对上莎瓦的目光。

老妇人曾经问过她类似的问题。锐雯摇了摇头。“很重要吗?打仗了。死了许多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人们心中关于战争的痛苦回忆本来就在闷燃,锐雯话音刚落,就点燃了这股怒火。

他们互相推搡、大声叫嚷,所有人都想要站起来。

有人破口大骂。“诺克萨斯的杂碎!我的儿子就是被你们杀的!”

一只发霉的蛋果飞来打在锐雯的脖子上。酸败的汁液和果肉顺着她的后领口流进衣服里。

一股腐臭涌来,但锐雯不愿让这死亡的味道带她回到那个遥远的时刻。她闭上双眼,长吁了一口气。

人群爆发了。锐雯知道自己的回答欠考虑,让人们觉得她对死者毫无同情怜悯。“拜托了。”她悄悄对自己说,不知道是想求他们停下,还是想鼓励他们将难以压抑的愤怒彻底释放出来。

似乎是在回答她的请求,更多晚季的蛋果在石头地面上炸开了花。还有一只砸在锐雯的膝后。她踉跄了一下,由于被束缚着双手,险些失去平衡。

推事高高站起,身影笼罩着座位上的人群和锐雯。她将球栗用力敲向底座,推事长袍瞬间像火苗一样腾起。

人们身下的木质长凳应着推事的意志扭曲、变形、发出呻吟。

“均衡由我重现!”

受到呵斥的村民们安静了下来。

“是的,锐雯,本庭记得那个时候,”推事用更委婉的方式继续说道。“许多艾欧尼亚人……和诺克萨斯人……都殒命了。你呢?”

这个问题也让锐雯自己苦苦求索。为什么只有她活了下来?她无法找到满意的答案。“我好像幸免了。”她静静地说。

“的确。”推事冷冷地微笑。

锐雯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也无法平复人们丧失亲人的痛苦。

她欠所有人一个真相,但她却拿不出真相。她对那段时间的记忆是破碎的。此刻她只能低下头。

“我不记得了,”锐雯说。

推事并没有停止质询。锐雯知道这样下去只会让大厅中喷发出更多怒不可遏的声音,一次次打断审判。

“你来到这片土地多久了?”

“我不记得了。”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村子的?”

“我不记得了。”

“你曾经来过这里吗?”

“我……”锐雯迟疑了,她无法找到那段承载着准确答案的回忆。“我想不起来。”

“你是否曾见过素马长老?”

这个名字搅动了她内心的什么东西。一段回忆中的回忆穿过她的脑海,既模糊又锐利。

曾经存在的空缺如今被愤怒淹没。她被人出卖。她也将人出卖。

“我记不起来!”锐雯懊恼地厉声说道。手腕上的镣铐叮当作响。

“战争摧毁了许多,”推事柔声说道。“有些东西是我们看不见的。”

迎面而来的开导让锐雯的战意平复了些许。“我记不得了,”她这次的语气比刚才更加冷静。

推事点点头。“你记不得的东西,也许有人能替你回答。”

锐雯看到老伯慢慢走向推事席前面的证人座位。他的手指颤抖着抚平厚厚的眉毛。

“亚撒·孔德,”推事耐心地说道。“老爹爹,谢谢你今天与我们作证。”

老伯点了点头。

“你认识这个女人吗,这个锐雯?”推事问道。

“是,”老伯说。“她到我们家的时候,今年湿季刚刚开始。”

“你们?”

“我和莎瓦,我老伴。”

推事看了一眼孔德夫人,她依然在前排的长凳上坐立不安。推事指了指锐雯。

“她去到了你们家?”

“其实,是我在我们家的田里发现她的,”老伯诺诺地供认道。“当时有一头小牛在夜里走丢了。凌晨的时候我出去找。结果我找到了她。”

人群再次骚动,又惊又忧地交头接耳。

“间谍!”

“后患无穷!”

“我们必须自卫!”

推事把手放在面前的球型惊堂木上。房间里安静下来。“她当时要干什么,孔德老爷?”

老伯又拂了一下眉毛,瞥了一眼锐雯。就像是在请求原谅。

“她想寻死,推事。”他淡淡地说。

推事附身向前。

“湿季刚到,”亚撒继续解释。“她浑身湿透,发着高烧,几乎就是用泥巴和筋肉粘连的一把诺克萨斯骨头。”

“你当时就知道她是诺克萨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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