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三十三章 鸟尽弓藏(下)(1 / 1)
日薄西山,薄云红得通透而璀璨,朝华幻出句芒弓,凝了一簇冰箭便朝那水球与大鸟身上射去。
冰箭过初,玉牌崩裂,大鸟亦碎裂成无数浮光,而那水球之荧光与剑阵相交相缠,一时竟分不出你我。
蓝衣修士见那缚仙阵一时又被此冰箭之力压制,也顾不得许多,纷纷持刀向临衍袭去。
彼时临衍正被一雪衣弟子扶在城墙根下,朝华与云缨各守一边,另有一名弟子同众人相交手。眼看几人就要被蓝衣修道者逼退到狭窄角落里,朝华心头震怒,弦声如银瓶乍破,沧海龙吟,强撑起来的一股气海硬生生将一群蓝衣道人击得连退数步。有修为不深者耳朵沁血,眼睛红得吓人。
“回去告诉庆王,要请本座入瓮,还得多派些人!”
她气海受制,此一击已竭尽其全力。然她长衫翻飞,眸光冰冷之态甚是森然,众修士一一对望,一时竟不敢上前。
众人带了个伤患,不敢久留,正想寻个时机走为上策。不料朝华的乌鸦嘴一语成谶,她话音刚落,白帝城巍峨的城门之中又涌出了一堆人。
这一群人乃洗尘山庄的修士,他们方才在栖梧宫宴席之上忽闻轰然爆炸之声,眼看那凤阁龙楼摇摇欲坠,稀疏的树林里不知为何腾起了一捧火。洗尘山庄之人念及琼海夜宴之惨绝,实不敢久留,一群人未曾告知庆王便一溜烟跑出了白帝城中。
三波人在白帝城城墙根下狭路相逢,众人见临衍眼熟,又见其妖气隐隐,昏昏沉沉,恍然大悟,当即便要践行那捉妖之令。
云缨一式“沧海生波”横扫而去,领头的修士拂尘一甩便同云缨交上了手。此人之修为不俗,想来也混得个长老之职。
朝华悲从中来,不想几人几番辗转,一而再再而三地身陷囹圄,她琴声不断,气海不济。洗尘山庄那长老见其气海时断时续,摸不出她的底,大呵道“焰火!”
一名青衣修士朝天放了一朵烟花。陆陆续续的仙门中人被栖梧宫异变逼下了山,众人在半山腰上又见了城墙处的橘色传信焰火,纷纷往山下跑。
云缨头大如斗,大感不妙,她于剑术一途本不算精深,而今前狼后虎,洗尘山庄长老连带着一群蓝衣朝廷中人已足够令其连连掣肘。
当此时,长天之中划过一抹亮色,剑意飒沓如星。此剑气摧枯拉朽,令得山河震啸,一举便将半空中的玉牌击了个粉碎!
玉牌稀疏落了一地,蓝衣修道纷纷被此缚仙之阵反噬,心脉受损,内息不平。
却见一人白衣白发由城门之中骑马奔来,烈马激撞之处,连洗尘山庄修士亦不得不让开一条路。怀君一手持缰,也不下马,只御着自己的飞剑朝那长老袭去。
也当此时,穹顶之上张开巨大剑阵。
朝华许多年未曾见过怀君出手,她素来知晓仙门这一代修士中无人能出其右,但她也不曾料到其剑法竟长进得这般迅猛。三杯吐然若,五岳倒为轻,此人无需利剑加身,无需势挟风雷,他的剑气早已化作了他身体的一部分。举重若轻,举手投足,意气素霓生。
剑意如孤鸿般飞快地袭向城下诸人。朝华忙以风行珠回护,结界张开之时,雪花一样的剑光亦将结界上划出纵深的裂隙。
风行珠乃神界之物,朝华心头大震,不敢轻举妄动。怀君策马回身之际,一枚巨剑凌空斩落,那洗尘山庄之修士尚未来得及惊呼出声便被他当场格杀!
怀君将临衍拖行至马背,大呵道“下头有船!”
言罢,他又将朝华一把扶了上去。
眼见城门之中的修士如潮水般一举涌出,朝华耽搁不起,策马扬鞭,驮着昏迷的临衍便朝山下渡口处一路狂奔。
三十几家宗门大师岂能由怀君一人硬抗?朝华在马背上想起寂照阁的火光,心头郁郁,翻江倒海,满腔满腹的恶心就要催得她吐出来。
朝华强忍不适,眼眶发酸,缰绳一扯马蹄撕昂,那烈马不喜白帝城山地之崎岖,竟将二人生生甩落了下来!
朝华在白石板小道上滚了几滚,只觉五脏六腑皆是钝痛。临衍经此一摔,懵懵懂懂清醒不少。只见他颤抖着双手翻爬起身,脸上被擦破了皮,后腿上的伤还未经好好处置,眼看又要沁出血。
朝华抓着他的手臂便往山下扯。
石板道的尽头是细沙与石子铺成的河滩,河滩外便是渡口与涛涛的嘉临江。五六艘巨舰泊在江上,渡口边是连排的小船,落日熔金,霞光胜血,将头渡口一应璀璨艳色。水中浮光跃金,青山翠影,实乃鬼斧神工,美不胜收。
天枢门的帆船上画了几枚银杏叶,朝华瞄准了一排小船狂奔而去,临衍反拽着她的手,直将其往山上拖。
“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我已失了陆前辈一次,此时弃城而逃,必将寝食难安!”
“怀君拼了命才为我们争来的一线生机……!”
“你们又擅自替我做主!”
二人你争我夺,各不想让,朝华力不及他,重重放了手。临衍回过头,冲上前去抱着她的脖子低声道“我走不了的。这局本因我而起,倘若我一去不回……”
他话未说完,低头吻在了朝华的唇上。
“……好好照顾自己。”
临衍朝青石小道上奔不得几步,喊杀声声声入耳,仙门中人纷至沓来。他拔出沧海,剑光如水,两拨人马尚未来得及交锋便听得断崖之中传来轰然裂响。
此乃凤弈埋藏的十二枚火石。
只见瞿塘峡断崖之上由西向东,碎石飞溅,草木疏林成块地滚入江水之中。那前朝帝君所镌刻之“登临”的临字被炸了大半边。河滩之上,白帝城城墙下的瑟瑟树林之中,泥沙与山间草木相继混合着翻滚直下,浪涛般裹挟之处,生者战者人仰马翻。
白帝城巍峨的城墙抖了抖,依旧坚挺如亘古的战士。
尘沙四散,地牛翻身,二人在河滩之上尚未站稳身形便见密林之中惊现了一抹孤虹一般的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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