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眼菩提番外 锦绣刀(四)(1 / 1)
面前像是有层无形的水波将她笼罩了起来,就似当年她依旧是那池中一株细嫩伶仃的紫莲,又寂寞又冷清,孑然地盛开在水泽之上。
躺在床榻上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有苦涩的药味萦绕在她鼻尖。
她垂了眼睛去看才发现有个人伏在被面上,面容俊朗,虽是熟睡但眉心却是紧紧攥起来的。女子望着那一张熟悉的面庞,心中的惊痛像波澜叠嶂的潮水一涌而上,她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谁,而委着身子坐在脚踏边的这至尊帝王又是谁。
他生着一张和自己师父无患子一模一样的脸庞。
先前心中不知从何而起的惊痛、忧惧皆是因此而起,这便是蓬莱仙境的奇妙之处。
妙眼菩提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指才发现她的记忆虽已经回来,但这具身体的体内竟一点修为也没有。便是因这一举动,慕容昭似有所觉地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猛地反应过来,望向躺在床榻上的妙眼菩提,眼中一时难以辨查究竟是何情绪。过了片刻,慕容昭缓缓地朝着女子一笑,似昆吾山巅刚落的一捧新雪,他低声道,“小玉,你终于醒了。”
无患子修为高深为人却素来亲和,在那一张面孔之下的心思旁人又能看穿几分。他现在这般模样对于妙眼菩提而言却是十分少见,她抿了抿嘴唇,琥珀色的眸中光华流转。
“我有些渴。”
慕容昭微昂着头与她对视,望进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之中,他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好,小玉稍等。”
慕容昭从脚踏上起身,身形却晃了一晃,若妙眼菩提未看错那似是因为他在窗边候了许久导致的腿麻。男子快步走到门边,轻轻将两扇门扉朝外一推,伸手朝候在长廊上的福如招了招手,“殿中的茶水已凉,去取一壶温热的茶水来。”
“是。”
身着明黄色龙纹衣袍的男子双手负在身后,他将拇指攥入掌心接着一根一根地收紧了其他手指。
过了片刻,福如将送到了长明殿前,他将紫砂壶与茶盏放在木托盘中送到了长明殿前。到了慕容昭跟前,福如将那木托高举过头,“陛下,茶水。”
“朕自己来便可,你先下去罢。”
慕容昭接过托盘走近了长明殿,他在殿前犹疑了几瞬,终于最后还是推开了门扉走进殿内。男子将木托放到桌旁,到了杯温热的茶水朝着靠在迎枕上的妙眼菩提走去,他坐到床头一手将女子圈在怀里,另一只手将茶水小心翼翼地送到她嘴边。
妙眼菩提垂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易碎的蝶翼上下翕合。慕容昭低下头看着女子的动作,他心神一动弯着嘴角缓缓地笑了,“小玉,我们如今有了孩子。”
“太医说已经快两个月了,是你同我的孩子。”
妙眼菩提觉得自己仿佛被割成两半,一半是那整日闻道化形的妙法莲花,勘劫失败叛出了师门,四处流离似丧家之犬。而另一半便是如今身处这北魏皇宫内的谢云荇,父亲与大哥在流放之地一个病死一个出了意外断了手脚最后郁郁而终,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眼下这温柔多情的帝王。
她一时难以辨查出究竟哪个她才算最可怜。
妙眼菩提嘴角一扬,伸出一根手指来轻轻将唇边的茶盏推了开来。她朝后仰了身子,去看慕容昭,“可是以前,你不想要我的孩子。不是吗,慕容昭。”
她嘴唇里吐出来的字像尖锐又细密的刺,将慕容昭的心割个支离破碎。男子闻言,握着茶盏的手随之一抖,他看见些许茶水落下来,打湿了被面上交颈鸳鸯的花纹。
男子喉头一哽,“那么小玉你又是如何想的,从前种种皆是我之过错。如今你若不愿……”
他还未等到谢云荇的回答自己心中却已经开始生出了胆怯之意,害怕听到她的回答,恨不得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男子站了身来帮谢云荇掖好了被角,匆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等你想好就遣翠瑟来告知于朕。”
慕容昭的鼻尖触到了掩着的门扉上,他甚至能听见自己喉咙里仿佛发出了尖锐而破碎的喊声。
他想开口求谢云荇留下腹中那个孩子,可是他甚至没有资格去求她。从前不爱时他不想有流着谢家血脉的孩子便在谢云荇的日常饮食中下了绝孕的药,前些日子又偷偷让杨太医以同样的方法将她的身子慢慢地调养起来。
正如宋舒蕖所言,其实他与谢小玉之间早就没了可能。
全幅的身心皆像被泡在黄连水里,若是长明殿里的女子不想留下腹中那个孩子,纵然一国至尊可是他又有何旁的筹码与之交换、拿来威胁,他也愿意在谢小玉面前伏低姿态只渴求能够凭此给谢云荇腹中孩儿多挣来一线生机。
多年前,怎么会料到他会深爱此人至此。
全禄打着帘子进殿,一眼便瞧见了枯坐在案前的慕容昭。他心中既是苦涩又是感慨,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荇娘娘那边的翠瑟来了。”
慕容昭低垂的眼睫俶尔抬了起来,他喉间逸出一声嘶哑的轻笑,其间有着浓浓的自嘲之意。他朝全禄微微颔首,准了人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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