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脱轨之后(2 / 2)
苯男说:这正是我一直想跟你探讨的话题。今天既然你执意想听,我就给你说一说。
人世间都在说爱情,人人都期待爱情,几千年来文艺作品影视作品也一直在歌颂爱情。其实真正的爱情不是用嘴说出来的,而是用苦难堆积起来的。就拿我和菁菁来说吧,当年,我们都是普通打工者,一个偶然机会,公司派我我去为企业招聘员工。虽然人才市场人如潮涌,但仍不能阻止我第一眼就相中了她。相中她是因为她的美丽,没有美丽的外表就不可能一下子打动我。然后她就进了这家公司。再后来,我们相爱了,是我先追的她,原恩很简单扼,因为她美。于是我们就成为一家人了。按说我们这也是爱情吧,两情相悦,自觉自愿。可随着时间一久,生活的奔波,各种无法排解的烦恼……渐渐地就不再有当初的新鲜感,这是一个危险时期,稍有不顺就会无端牵怒于对方。接下来,分手的分手,离异的离异,当初的海誓山盟呢,全化作了一缕云烟。当然,这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相处久了就会出现的普遍现像。但我和菁菁,却属于特殊个例。因为我们在爱情温度还没怎么下降的时候遇到了坎坷,品偿了苦难。这是创业带来的结果,在其后几年中,创业的艰辛不仅磨炼了我们的意志,更磨练了我们的爱情。苦难让爱得到升华,升华的爱使我们产生了针对彼此的负债感。从此,我们之间不再只是一种偶然相遇相爱的情侣关系,而是多了一层只有我们俩人同享的有关苦难历程的特殊记忆。这种记忆深深刻在俩人的心灵深处,仅用短暂一生的时间是不能把它磨掉的。因此,本来很单纯的男女情爱关系之外又包裹了一层更为坚硬的壳。这层壳足以保护我们的爱情一直持续下去,这种爱情已被神不知鬼不觉地掺进一种类似合金的坚硬无比的成分,这就是恩,恩情,恩爱,知恩,报恩……
呵呵,哥你真能说,真精彩,说得我恨不得马上见到那个与我同名的菁菁。我要当面叫她一声姐姐,然后再叫你一声姐夫,我们一家人从此就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了。
苯男被她无比神往的表情感染了,言不由衷地说了这样的话:那个菁菁你是再也见不到了,因为她就在你的心底珍藏着,也在我的心底珍藏。
听了他的话,菁菁有点摸不着头脑了,报怨道:哥你都说了些什么啊,把人都说糊涂了。
苯男这时才开心地大笑起来,菁菁看他笑,也跟着他笑个不停。
这一天他们过得很愉快,愉快的生活会让时间变短。菁菁指着车窗外说:哥你看,悬空镇到了。苯男一看,是啊,傍晚时分看你的家乡,真是美不胜收呢。菁菁,怪不得你长得这么好看,原来都是这山惹的祸。
菁菁转身打了他一下说:再胡说八道我就不叫你哥了。
不叫我哥。苯男故作惊讶之状问: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就不告诉你。菁菁的脸腾地红了,就像天边那一抹彩霞。
列车广播再次响起:旅客们,前方要经过的是号称东方第一怪的悬空岭。经过悬空岭时由于山势异常险峻,时有落石掉下,所以列车会降低速度缓慢行驶。请各位旅客不要把头手伸出车窗外面,也不要大声喧哗。列车将在两小时后停在第二个枢纽站卓家店站,卓家店站已经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海鲜大餐,请大家暂时忍耐一下。
苯男点了点头说:这还差不多,本来坐火车就够累的,再没有好吃好喝的下次就没有人来了。可惜的是,娱乐和玩乐项目还是太少,看来KTV游乐场一样都不能少。
什么叫KTV啊。菁菁问。
苯男对她说,KTV就是大众喝歌的地方,有音响,屏幕,话筒,还有沙发和吃的喝的,可丰富了。哪天我带你去一趟拓城,见识见识。相信我,用不了多久,咱们恩城也会有,我还要让每个小站都有KTV和游乐场。到那时,大城市有的,小城镇也会有,我保证。
说话间,天色已完全暗下来,外面的风景也看不见了。列车像一条听话的大虫在崎岖的山间蠕动着,好像永远也走不到头。苯男在菁菁的帮助下开始将一扇扇车窗关好,再拉上窗帘。他告诉菁菁,山里夜间的气温至少要比白天低五到七度,他们还要在车里呆上好几个小时,这个时候要做好保暖准备,否则很容易染上流行性感冒。
听他这么一说,菁菁赶紧找来事先准备好的毯子,递给苯男一条,又把自己的那条围在身上,往沙发上一趟,很快便进到梦乡里去了。苯男却不敢睡,因为不知何时开始,他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
坐过火车的人可能都有过这样的体会,列车在经过某些地段时由于地质结构的原因,会发生摇晃或不同程度的颠簸。遇到这种情况时一般人都不会在意。但有一种人却一定会在意,比如苯男这样的人。在这里想重申的是,人与人是不同的,尤其表现在对外界变化反应的敏感度方面相差甚远。所以,一个伟大的人在出世时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后来的成长中发生了变化。他们更注重对周围于切事物的关注,从一开始的注意,到后来的细致观察,从提前预测到主动把握,最后达到改变与控制的目的。这种人是改变生活改变世界的先驱,没有他们,世界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所以话说回来,当夜行火车的车轮与某个物体发生碰撞时,菁菁毫无察觉,苯男却像被针剌了一下似地猛地坐起来。在他的脑海里始终都有一根警觉的红线,时刻提醒他注意周围哪怕极其微小的变化。在他看来,最大变化的先期往往都是从极微小的变化开始。
于是苯男再也坐不住了,那种要出什么事的预感又来了。他站起来走到车厢的尾部,打开车厢后门,出去,双手扶着护栏,目送飞快向后退去的路轨,这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个词:逝去。一切都在无声逝去,不留一丝痕迹。紧接着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感慨与叹息,这叹息除了他自己只有风知道。
他重新关上后门,转身朝车厢的另一头走去,经过菁菁身边时,看到她的一条腿完全裸露在外,便弯下腰用毯子给她重新盖好。走到两节车厢接口处时,发现车厢与车厢之间的门虽已锁上,但仍然能够听到从另一节车厢里传来的声音。那是一种成人非常熟悉的声音,时高时低,时急时缓,时远时近,时而大呼小叫……他会心一笑,心里在说,这些轻狂的男女,一点都不会浪费时光,倒真让人羡慕不已。也就在这时,一阵异响从脚下传来。刚才还在暗笑邻居轻狂,还好端端的车厢连接处,刹那间便分开了……如果用大惊失色来形容他的表情,恐怕一点也不过分。但最初他仍是静止的,大脑是空的,眼睁睁目睹他们的车厢与整列火车完全脱离,逐渐远去的不再是路轨,而是行驶中的列车主体,与之形强对应的是他们这节车厢正朝着来的方向飞快后退……前后也就是十几秒的时间,列车就完全消失在暗夜中了。而他们的车厢往后退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时候苯男忽然意识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他们的车厢现在正处在一个长长坡道的顶端,如果再往后遇到的是一个弯道的话,按眼下的后退速度,他们所面临的,将会是车翻人亡……
他再也不敢再往下想,也不知道能想些什么,他唯一的举动就是大声呼喊菁菁的名字,让她快到他身边来。被猛然惊醒的菁菁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从苯男极度惊恐的面部表情和嘶哑的嗓音里接收到的信息足已使她受到极度惊吓,以至于刚站起来又倒了下去。但勇敢的她重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跑到苯男面前,苯男张开双臂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别怕别怕,只是车厢脱落了。现在,听我指挥,趴下来,让身体紧贴地面,屏住呼吸,深深吸气。来,就这样做,对了,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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