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内外交困(1 / 2)
第二百一十章 内外交困
2018-04-15 作者: 伴君独幽
第二百一十章 内外交困
白日里,锦筵红,罗幕翠,入夜重门静。
热闹了一整日的安国公府,在入夜之后陷入了空前的寂静,这一日竟是比以往的许多个夜晚都要安静。
老人佝偻着身子,手中捻着一炷香,缓缓抬首看着供桌上一排排的灵位。
房门外响起了家奴恭敬的声音:“国公爷,世子来了。”
“让他进来。”老者眉梢淡淡一挑,声音沉冷,透着一股莫名的倦意。
房门侧开,舒檀早已换下了白日的华服锦衣,他穿着一件朴素的月白色长袍,恭敬地迈入祠堂内,见到身前的老者,他眉眼微垂,低声道:“祖父。”
“跪下!”老人并未转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舒檀不由一怔,他抬眸看了老人一眼,蹙了蹙眉,撩起衣袍下摆,应声跪下。
“可知道你犯了什么错?”老人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内,袅袅香气盘旋如细龙,氤氲在空气中,老人回过头,眯起眼睛却并未看跪在地上的少年。
舒檀眉头轻蹙,抿了抿唇,沉吟道:“孙儿不知。”
墙角的烛火噼啪爆出一丝火花,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老人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自你出生那一刻起,祖父便对你给予厚望,是以给你起了那样的名字。你幼年时颠沛流离,好在回到了我的身边,我也一直悉心教养你,将你视若整个家族的希望,你也一直没有辜负祖父的期许,可是这一次你做错了。”
老人转过身沉冷的目光落在舒檀的身上,声音带着一丝厚重的沧桑,“唐翎你必须娶。”唐翎落到今日这般境地,与舒檀的冷眼旁观有莫大的关系,老人自是知道舒檀的能耐,若是他真心护着唐翎,有何至落到如此境地。
“为什么?”安国公府已经位高至此,又何需再依靠联姻来维护家族荣誉。这个疑问一直存于舒檀的心中,只是未曾问出口罢了。
老人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落回到身旁的一排排牌位上。
舒檀抬起头看向老人,却因香炉袅袅,青烟将老人的脸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舒檀并不能看清楚老人的神色。
“你以为舒氏家族还如以往一般光鲜?不,你错了。自先帝时便一直致力于打压世家门阀,高祖时期留下的开国功臣,封王封侯,不下十人,可是到了本朝,却只余下一个安国公府和一个阳陵侯府,你当这是为何?”老人按在桌角的手指青筋暴起,他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冷冷道:“祖父虽然位列三公,却是挂了太尉的虚名,在世人眼中光鲜亮丽,但内里却是不堪入目。你可知,有多少人靠着国公府吃饭,你身上背负的是一姓一族的荣誉与使命,累世公卿之家,没有私情,在责任与私情之间你只能选择前者。”
老人抬手轻轻拍在舒檀的肩背上,虽然只是轻轻的几下,舒檀却觉得搭在自己肩膀的手山一般的沉重。
“祖父,或许还有别的法子,并非阳陵侯府不可?”舒檀直直跪在地上,目光执拗地看着老人,他的眼中闪动着希望的光。
老人冷笑了一声,看着舒檀的目光厚重地令他窒息,他缓缓转过身,从桌案后摸出一个匣子,打开,里头是满满的卷宗。老人随意捡了两本递给舒檀,后者接过,手指快速地翻开卷宗,他神情一凛,不敢置信地看了老人一眼,在得到对方的肯定之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到手中卷宗,他一目十行的看过,越看越是心惊。
迷离的香雾中,老人缓缓站起身,他再次伸手拍在舒檀的肩膀上,“檀儿,祖父已经老了,护不了你多久了,将来祖父若是不在了,又有谁来护着家族?谁来供他们衣食?”
“咯吱”一声脆响,老人蹒跚着脚步,抬脚迈出门槛,悠远而苍老的声音再次传到了舒檀的耳边:“你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大门缓缓关闭,光影从少年的身上流转,生生将他挺直地背脊撕裂开来。
责任和私情,两者只能选择其一吗?
昏黄烛光下的少年,眼神迷离而疑惑地看着墙上的一幅幅先祖的画像,仿佛是在无声地询问。
唐翎离开安国公府的时候一直是昏迷的,待她醒来已是来日的晌午,其时唐夫人与唐轩都已醒来。
此时阳陵侯的书房内同样上演着剑拔弩张的一幕,阳陵侯将扇子拍在唐轩的脸上,一声声地骂道:“蠢货蠢货!唐家迟早要败在你们两个手中。”
唐轩目光低垂,阴沉地盯着自己的鞋面,在阳陵侯看来却是一副懦弱无能的模样。
“你平日里逛逛青楼妓馆也就罢了,无事去招惹尔雅郡主作甚。还有你妹妹的事情,你为何不帮着她,竟是看着她被人欺负……事到如今,竟是连使坏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你说,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两个蠢货?”阳陵侯已是大动肝火,气得脸色涨红。
他想起今日早朝之时,同僚们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简直恨不得将这两个丢人现眼的小畜生活活打死。
“老爷,您莫气坏了身子。”唐夫人连忙上去劝架,却被阳陵侯挥手狠狠推开,唐夫人不妨一下子撞到在桌角,痛的眼泪直流,却是被阳陵侯一个眼神扫来,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阳陵侯冷冷看了她一眼,劈头便骂道:“都是你将这两个小畜生惯坏了。”
唐夫人咬了咬牙,强忍着泪水,讪讪笑道:“老爷,翎儿是着了人的道儿。事情我都听静茹说了,这事儿跟安成侯家的小姐脱不了干系。”她脸上又露出难以启齿之色,过了半晌才说道:“妾身已命有经验的妇人瞧过了,翎儿她并未被人玷污,只是……名声怕是要坏了。”
这一点儿阳陵侯早有所料,他皱眉瞪着唐夫人骂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赶快想法子挽救才是。”
他已是无脸在上朝,只得告了病假,赋闲在家,只盼着等过些日子,事情淡忘了才好。
女儿家的名声毁了,便是再也不补回来的。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背着不洁之名的唐翎又何面目自持身份,嫁给安国公世子?
“国公府那边?”唐夫人试探地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期望国公府施以援手?”阳陵侯冷哼一声道:“若不是他们,翎儿又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
阳陵侯话音未落,却见管家面露喜色,匆匆忙忙赶来,见着阳陵侯忙笑道:“老爷,大喜!”
阳陵侯只觉自己都倒霉到家了,哪里还有喜事儿可言,是以见到管家喜形于色的样子,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怒意,冷喝道:“大呼小叫什么?”
管家神色微敛,连忙上前道:“安国公府拖了新任户部尚书云大人送来了世子的庚帖。”
“此话当真?”阳陵侯闻言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却是上前一把抓住管家的袖子,问道:“云大人在哪儿?”
管家被阳陵侯勒的脸色涨红,结结巴巴道:“正在花厅里候着呢。”
阳陵侯闻言果然大喜,朗声大笑着迈步出了屋子,向花厅行去。
在大宁,男女双方托媒人换过庚帖之后,再商定了黄道吉日,便是将亲事给定下了。
安国公府能在唐翎名声尽毁之后仍然做出这种选择实在是让人不能理解,毕竟两人虽然被誉为颢阳城贵族中的金童玉玉,但却是从来没有议过亲,半点儿瓜葛都是没有的。
即便在出来这样的事情后,众人同情唐翎的同时,也对安国公府投去了怜悯的眼神。没有人会想到,安国公府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尽管表现出了其累世公卿之家的良好修养,但为免苦了世子爷,要知道国公府一脉单传,嫁过去便是未来的安国公夫人,舒家的当家主母。
昏睡了一日之后醒来的唐翎,已从丫鬟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她此时正坐在妆台前手指将一盒胭脂捻的粉碎,满掌的鲜红,贴身的丫鬟喜儿笑嘻嘻地跑进来嚷嚷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唐翎长发披散,一张脸全无人气,此时见到丫鬟脸上的喜色,无神的双眼中登时迸发出一丝森然的鬼气,“这会儿怕是没有比我的死讯更令人开心的消息了。”
喜儿的笑意顿时消弭,她踟蹰地退后一步,小心翼翼答道:“小姐莫说丧气话,奴婢说的是真的,国公府拖了户部尚书云大人为您说亲,这会儿正在花厅里写庚帖呢!”
“你莫与我开玩笑?”唐翎蓦然回眸,黑瞳紧紧盯着喜儿。
喜儿瑟缩了一下,勉强笑道:“是真的,不信您去看看。”
唐翎听了这话竟是出奇的平静,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脸上,令喜儿看不到她的神情,倏地,喜儿听到了一阵疯狂的大笑声。
喜儿吓得身子猛然一个颤抖,险些吓晕过去。
唐翎笑了许久,口中喃喃道:“柳薇,你是抢不过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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