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玄不怕人生的转弯(2 / 2)
我一边烧火,一边流泪。我就对自己说:“我的生命不可以被保证,即使是我的父亲也不行,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埃及。”
20多岁的时候,我离开了台湾,我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埃及。
当时我的朋友都问我说:“为什么你要去埃及呢?”我说:“因为我的生命不要被保证,所以我要去埃及。”我一个人到埃及旅行了三个月。有一天,我到了金字塔,我就在金字塔下写信给我父亲:“亲爱的爸爸,记得小时候你曾经打了我一巴掌,踢了我一脚,保证我这辈子绝对不可能来到这么远的地方。现在我就坐在埃及的金字塔下面给你写信。”看着夕阳,看着夕阳前面的骆驼,我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后来我听母亲的转述,父亲收到明信片后说:“这是哪一巴掌打的,一巴掌打到埃及去了。”
我在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和七个同学一起到戏院去看《罗马假日》,剧中的女主角是奥黛丽·赫本,长得真美,优雅脱俗又有气质。看完电影之后,我们八个人站在戏院前面手牵手发誓,将来长大一定要娶一个“奥黛丽·赫本”做妻子,否则誓不为人。这就是我的第三个愿望。几十年以后,我们在乡下举办同学会,大家都带着自己的太太来参加。吃饭到一半的时候,我站起来放眼望去,只有一个人的太太长得像奥黛丽·赫本,就是我太太。所以在人生最早萌芽的时候,一个人的坚持是非常重要的,这种坚持可以决定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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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生拥有的四个宝藏
虽然我从小就很穷,但是我一直和别人说,没关系,穷人有很多宝藏是有钱人没有的。
穷人的第一个宝藏:每一天都睡得着。这个世界上很多有钱人晚上要吃安眠药才睡得着,可是因为我家里以前实在太穷了,连在泥土地上、木板上都睡得着,现在有床睡当然躺下去就睡着了。
穷人的第二个宝藏:每一餐饭都吃得下。我小时候连蟑螂都吃过了,现在还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所以我什么都吃得下。
穷人的第三个宝藏:不怕人生的转弯。我是从非常穷困的环境中走出来的,当我现在需要做一个人生选择的时候,我都会想,大不了就是回到14岁那年,背着一个布袋,布袋里面装一个玻璃瓶,就那样离开家乡。
穷人的第四个宝藏,非常重要:处处无家,处处家。看起来我好像没有地方可以住,但其实到处都是我的家。我喜欢爬山,爬到山顶上从山上看下来,看到台北最繁华的地方屹立着的大楼。我就很感慨:有钱人的家乡在哪里?有钱人的家乡在百货公司,在超级豪宅,在大楼里面。穷人的家乡在哪里?穷人的家乡在天空,在远方,在森林,在河海交界的地方。我没有什么可畏惧的。自从我立志要当作家,我就每天在街上乱走,然后看看有什么好的事情、好的题材可以写。有一天我走到一个村庄,看到一个小孩子蹲在围墙边,脸上露出非常幸福而神秘的微笑。我跑过去看,结果发现他旁边有一个空的汽水罐子,那他坐在那里做什么呢?打嗝,一边打嗝一边微笑。打嗝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事情!我从小都没有喝汽水喝到打嗝的经验,我就站在那个小孩子的前面发誓,这辈子一定要有一次喝汽水喝到打嗝,如果没有喝汽水喝到打嗝就誓不为人。过了一年,机会来了,我远房的一个亲戚要结婚,借我们家的晒谷场宴客,果然送来了一卡车的汽水。我蹑手蹑脚地跑到那个堆汽水的地方,提了两瓶大瓶的汽水跑到茅房躲起来,把门拴住,用牙齿把汽水的盖子咬开,一口气就灌完750毫升的汽水,坐在那里准备打嗝。
可是严重的事情发生了,我不但没有打嗝,还放了三个屁,到底要喝多少才会打嗝?我不知道。我又拿起第二瓶,喝完之后肚子胀得很大,好像怀孕九个月一样。等了半天,终于有反应了!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响起来,突然一口气从肚子里升上来,打了一个嗝。原来打嗝的滋味是这么美好。接下来我又打了很多嗝,每一次深呼吸就会打嗝——这时候才发现茅房的味道挺不错的。然后,我打开门,发现外面阳光普照,一瞬间就觉得人生多么美好。后来我写了一篇文章,叫作《幸福的开关》。我说幸福的开关并不是你拥有很多的财宝,而是你要打开心里的那个通往幸福的状态。
打开之后,即使是非常微小的事情,你也可以感到幸福;打开之后,即使是人生非常大的挫败,你也可以感觉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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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幸运通常都是给有准备的人。一个人要做很多的准备,通过很多的努力,受过很多的挫折,最后才会有那个“幸运”。我第一次发表文章,就被大家说是天生的作家,在别人看来我是很幸运的,当然我自己也这么觉得。但是我在屠宰场杀过猪,在码头做过搬运工人,摆过地摊,在餐厅推过餐车,洗过碗盘,我什么事情都做,就是为了养活自己,养活自己的梦想,坚持我写作的志向。
所以只要有一个梦想,就可以维持动力。我觉得现代人太过于相信结局,而不去注重过程。如果每个过程都做得很好,那么当幸运来临的时候,一定会落在两个人中比较有准备的那个人身上。
但是很多人觉得现实太残酷,自己无法依靠梦想而生存。比如我想成为一个诗人。其实诗人本来就不是一种职业,中国古代的诗人,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他们做官;外国古代的诗人,他们都是贵族,靠自己的领地生活;现代的诗人,我所认识的诗人,他们都是大学教授。很少看到有人说我靠写诗为生。在现在这个时代,诗人当然是一个非常纯粹的理想,如果有一个工作来支持这份写作,那么这个梦想可能会走得更远。所以,不一定要把梦想当作生存的职业,可以当作一个理想、一个追寻。
我在我的孩子每天早上出门的时候,都会拍拍他们的肩膀说:
“爸爸爱你们,今天要加油。”孩子们在回来的时候,我还会抱抱他们说:“爸爸爱你们,一天辛苦了。”很多人觉得这不像中国父母对待孩子的态度。我觉得这是来自于反思的结果,因为我的父亲从小没有抱过我。我第一次和我父亲有深刻的谈话是在高中。有一次,我们到山上去耕种,结果下了暴雨没有办法回家,晚上就只好住在放农具的地方,我和父亲睡在一起。那天晚上,我们两个人大概聊了一个多小时,可是这也让我感动不已,因为终于有一次能和我的父亲交心了。那天回来之后我就想着,如果将来我有孩子了,我要每天都和他们交心。所以这是我自己的态度,我从我的孩子还小的时候,就会拥抱他们。我的大儿子31岁了,在他出门的时候我也会拥抱他,他回来了我也拥抱他,让他知道爸爸是爱他的,而且爸爸不是一般的爸爸。这个爱是非常深刻、真实而且勇于表达的。如果我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向他们传达这种态度,那么将来他们就会去爱他们的太太,爱他们的孩子,爱他们身边的人。表达自己的态度很重要,因为我觉得以前我们中国式的爸爸们都太僵硬了,而且太吝于表达,所以我自己作了一些调整。
其实人生的历程是很接近的。我现在60多岁了,回过头去看,我年轻时候所看到的东西,那个东西的滋味还在,只是现在的视野放得更广大,可以更清楚地看到事物里面的种种细节和美好。所以每个人的人生都应该随着自己年龄而变得更广大、更深刻、更有力量,这样的成长才不会白费。如果当你60多岁的时候,看到的事物还和你20岁所看到的一样,那就表示你的生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我相信,将来我还可以看到更大的、更美好的风景,我相信时间和空间,相信我自己的态度。
小撒说
其实真正最厉害的赛车手,开直道不算什么挑战,因为直道远远不如弯道来得刺激,来得变幻莫测。
人生的精彩,人生中最能让人真正感悟到幸福的,可能不一定是笔直的通天大路,而是那些弯弯曲曲的,但是满是美景的地方。
既然人生的道路不可能是一条大路直通罗马,既然它一定会有弯道,那么改变不了的事情,为什么我们要过多地纠结于此?
选择每一个弯路,接受每一个弯路,把每一次转弯变成人生的一道风景和一份可以值得珍藏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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