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栽赃(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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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位夫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好,细细问她读了些什么书,有什么喜好之类。俞筱晚都一一作答,中规中矩。晋王妃忽然从腕上褪下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戴在她的手上道:“来得匆忙,这个就当是见面礼吧。”

俞筱晚受宠若惊,忙看向老太太,老太太含笑道:“还不快快谢谢王妃厚爱。”俞筱晚这才屈膝道谢。

晋王妃给了,几位夫人也得给,就连张君瑶都不情不愿地褪了一只玉镯给她。俞筱晚总要先看到老太太的暗示,才敢接见面礼,几位夫人见她如此乖顺听话,事事都要先询问长辈的意思,心中更是满意,暗暗点头,有人便开始盘算着结亲了。

张氏早就在皱眉头,晚儿怎么会来延年堂,她不是应该陪着小武氏去西角门了吗?难道她怕沾上臊味,不愿帮忙?这可怎么办?

这回来的客人身份极高,厅中只留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俏丫头服侍,曲妈妈候在院子里不能进来,所以张氏这会儿还不知道事情有变,恼恨之后也只能运了运气,压下心头的烦躁,大不了这一回就放过这个臭丫头!

抛开了此事,张氏重又亲切地笑着与客人聊天,心中却又生了另一种不平,晋王妃方才可没给雅儿见面礼,却给了晚儿,怎不叫她怒火中烧?

这位晋王妃就是推举张君瑶的贵人,她与太后是亲姐妹,张长蔚和张夫人不知托了多少关系才求到她跟前,又百般地奉承讨好,才算是攀上了点交情。今日张夫人来访是早定下的,特意多邀了几位夫人,一是为了不显得突兀,二嘛,也是为了造点声势,三嘛,这几位夫人家里都有年纪相仿的公子,对雅儿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但是曹中雅方才一番卖力表现,几位夫人热情的赞美,怎么听都是客套居多……

沙漏一点一点流淌,张氏越来越坐不住,好不容易等到时辰差不多了,她忙低声跟老太太说,“我出去问问武姨娘席面准备得如何了。”

老太太点了点头,张氏忙出了中厅,曲妈妈极有眼色地跟上,来到雅年堂,打发走了小丫头,才将自己偷听到的话禀报给主子。张氏倒吸了一口凉气,“这臭丫头可真狠啊!”又急切地问,“不会真的作掉了那人吧?”若是没了证人,可就麻烦了。

曲妈妈的腿现在还是软的,“可不是么?老奴听着都心肝打颤。不过,武姨娘可没这个胆子。”

张氏这才松了口气。

“方才老奴去了西角门,那人已经被他们打发走了,只能下次再见机行事。”

下次?下次个屁!张氏几乎把牙齿咬碎,“你当瑶儿可以这般隔三差五地来么?”若摄政王妃以为瑶儿与吴丽绢结成一党,可就麻烦了,又一想到俞筱晚坏了大事,恨不得咬她一口才好,“那个臭丫头,我总有一天要收拾了她!”

按她们的原计划,等到俞筱晚、小武氏和欧阳辰见上面了,就赶在交银票的当口来个人赃并获,将三人看押起来。再到延年堂的附近弄出点声响,吵到客人了,老太太事后定会责问。张夫人和张君瑶借口要与吴丽绢多亲近亲近,到吴丽绢的院子里坐一坐,回去时来延年堂告个别,就能撞个正着,老太太就是想私下了事也不可能了。张君瑶可以求见太后或者摄政王,赐死吴丽绢,而武姨娘和小武氏,则只有悬梁自尽。

所以刚才张氏一直在等那阵动静,却一直没等到,这才会焦急上火,这计划不知谋算了多久,哪里肯这样白白放过?张氏在屋里来回走了几趟,又低声吩咐了几句,这才回了延年堂。

再看到俞筱晚,张氏都差点端不住脸上的笑,张夫人暗暗朝张氏打眼色,询问事情进展得如何。张氏端起茶杯,揭开杯盖,借着吹散氤氲的水气,微微地摇了摇头,张夫人差点没气死,这个没用的小姑子!她们张府出人出力出银子,不知忙碌了多久,就差这临门一脚了,还是在她的地盘上,居然都没把事办好!

宴席散后,张夫人久等不到张氏的暗示,只得与众人一起告辞。几位夫人都一一亲切地拉着俞筱晚的手,邀请她日后跟着老太太或是张氏来府中坐客。

张氏和曹中雅都郁闷到了不行,怎么都没想明白,俞筱晚实在没说几句话,可这些夫人怎么就是看重她?

俞筱晚将她二人的神色收于眼底,淡淡嘲讽地想,张氏犯了一个常人都会犯的错误,那就是拿自己的想法来套在别人身上。

曹家现在根基不深,张氏才要这般攀附权贵,为儿子谋个好前程。可这些夫人都已经有了高高在上的身份,再攀就是皇亲国戚了,但皇亲国戚始终会与皇位传承联在一起,一个没攀好,就会弄得家破人亡,所以真正的高门,选媳妇要家世,却更看重品性。

而且,聪明人都希望自己身边的人是傻子,尤其是媳妇,最好是出身名门、容颜秀丽、举止娴静、大方温婉、乖巧听话好拿捏,俞筱晚的表现就完全符合她们的心意!反观曹中雅,倒也是靓丽大方端庄,却显得太过聪明伶俐了一些,若是拢住了儿子的心,只怕就不会把她们这些婆婆放在眼里,弄不好还要来抢府中的权,所以夫人们当然要掂量清楚……

客人们的马车出了大门,老太太含笑扶着俞筱晚的手道:“我的晚儿就是可爱。”

曹中雅心中不服,扶住老太太的另一只胳膊,撒娇道:“老太太,难道雅儿不可爱吗?”

老太太呵呵笑道:“可爱,都可爱!”

张氏忙紧步跟上,喟叹似的道:“幸亏街面上有松雾和灵芝卖,否则可是会把晋王妃给得罪了去。”

老太太沉吟了一下道:“时辰还早,去把管事妈妈和武姨娘叫来,帐册也拿来,这么多年了,咱们曹府还是第一次失窃,必须一查到底。”

张氏听得暗喜,立即着曲妈妈去办,又悉心扶着婆婆回中厅坐好,将爵爷也请了来。

不多时,武姨娘和管仓库的王嫂子、管厨房的周妈妈都来了,恭恭敬敬福了礼,垂眸屏气地等待老太太发放。

“武姨娘你先说说吧。”

武姨娘也怕会惹火烧身,早就叫巧印和巧如仔细查了帐,没有人领,厨房也没用过,只有可能是仓库管理不当,丢失了。

王嫂子立即喊冤,“奴婢一家子在曹府几十年了,从来没有做过监守自盗之事,况且奴婢要偷,也会去偷些数目多又好卖的物品,还不容易发觉,这两样这般贵重,奴婢偷了也卖不出去啊。”说得合情合理。

老太太眸光沉暗,不言不语。曹清儒却十分恼怒,“不是你,你就说出个人来,哪些人没拿对牌就进了仓库?”一下子掉了几千两银子的东西,比他一年的俸禄还多,不肉疼才怪。

张氏则拿起帐册假装翻看,“嗯,自打妹妹接手后,便没盘过库?”

武姨娘心道,仓库一年盘一次,现在不是年关,府中又没大事,盘什么库?嘴里却恭顺地应道:“是,按老规矩一年盘一次。”

张氏暗暗冷笑,面上却显出为难,“我交给你的时候还在库中的,那时拿别的东西时看到过。”

王嫂子似乎想起了什么,忙道:“啊,对了,月初时老太太身子不适,从仓库里拿了两支老山参,老山参跟灵芝是放在一块儿的,当时奴婢看了灵芝还在。”

“这么说就是最近的事了。”张氏下了结论,正容道:“这些东西的确很难卖出去,许多府中的确是想要,可是怕买到假货,多半都是会去可靠的店铺中购买,我相信,这些几样东西,至少有一部分,应当还在府中。”

曹清儒的眸色一沉,长身而起,大喝道:“曹管家,立即将玉姨娘、石姨娘和几个哥儿姐儿叫到延年堂来,你再带人进来,搜府!”

竟然不用内宅里的婆子,可见爵爷是动了真怒。张氏垂头品茶,心中得意不已,又建议道:“爵爷,为了公平起见,最好各个院子里的人都各安其位,不许随意走动,已经在这儿的,就呆在这儿。”

曹清儒点头,“嗯,正该如此!”

俞筱晚心念微动,舅母不可能无缘无故引得舅父来搜府,难道她往武姨娘的院子里栽了赃?这么一想,便注意起屋内诸人的神色来。

武姨娘早就想到了这一节,也早就让巧印巧如暗中将自己住的院子和吴氏母女住的院子仔细搜了一遍,所以这会儿半点也不焦急。她不焦急,刚刚被传到延年堂的曹中敏在听说此事后,脸色顿时一变,随即强压下心慌,与弟弟并肩坐下。

这一点小小的神色,并未逃过张氏的眼睛,她在心里大笑不已,武姨娘啊武姨娘,你自以为聪明,事先查了院子,却想不到你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马上就要打你的脸了!

因为快到年关了,曹中敏便想准备一份厚礼送给恩师,得知恩师有陈年旧疾,犯病时要服用灵芝粉,他就一心寻一枚上品灵芝,他有个交好的同窗家中,就有一枚。这位同窗性喜赌博,所谓十赌九输,最近银子亏得多了,便偷了家中的灵芝卖给他。验货后确认是上品灵芝,市价要一千五百两银子,而同窗只收一千三百两,并再三表明事后他父母要如何处罚他,都与曹中敏无关。曹中敏十分心动,便付了银子买下,现在就放在自己卧房的柜子里。

而此时的曹中敏也明白了,自己中了计,还是被最要好的同窗给骗了!

曹中敏紧张得攥紧了拳头,心里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说,还是不说?现在说,他不会被当成偷灵芝的贼,可是俞家的铺子还没分红,以他一个月二十两银子的例钱,平常还要共用,这一千三百两要存到哪一年?其实,这些银子是他在打理曹家的产业时,从手指缝里漏下来的,父亲不是傻子,必定想得到这上面,以后恐怕就不会让他管家里的产业了,而姨娘也有可能被牵连;若不说,在他屋子里搜出了灵芝,要如何解释?弄不好,自己和姨娘还是会被当成家贼。

他急得心里跟猫抓了一样,可是表面上还要镇定自若,想假装喝茶掩饰一下,端起茶杯却发觉自己的手抖得杯盖咯咯作响,吓得赶忙又放下。

一抬眸,曹中敏的目光与俞筱晚在空中对接了一下,她的眸光淡然宁静,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曹中敏心中一动,眼神闪了闪,发出了一个求救的信号。

俞筱晚却似没看懂,浮光掠影般地将目光转向了老太太,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忽然小脸晕红,细声跟老太太道:“肚子疼,想去方便一下。”

老太太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去吧,让初云侍候着。”

初云忙上前扶着小姐往后面的净房走。张氏并没在意,净房只有一扇天窗,俞筱晚不可能溜出去,再者,她要抓的也是不她。

转过屏风的时候,俞筱晚的眸光淡淡在张氏的脸上一扫而过,眼底轻嘲淡讽,只怕舅母您的希望要落空了呢。

到了净房,俞筱晚飞快地交待初云,“我出去一下,你守好,别让人进来。”说罢便将裙角往腰间一掖,飞身跃出了天窗。

跟蒋大娘习武已经有半年了,俞筱晚是个女孩子,年纪又不大,身体本就轻盈,所以最出色就是这轻身功夫。她借着夜色的掩映,飞速地掠入曹中敏的房间,没找多久,便找到了那只锦盒,打开一看,果然是一枚灵芝。

灵芝是老人们用的,武姨娘和敏表哥都不需要用,买灵芝做什么?俞筱晚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送恩师!不过灵芝这么贵重,买灵芝的银子肯定没过明路,但显然被张氏知道,她是如何知道的?莫非这本就是她早就布好的局?

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俞筱晚冷冷一笑,搜屋是吧?若是从舅母的房子里搜出来了,不知舅母要如何解释?

俞筱晚立即又飞身跃出,往雅年堂而去。

将锦盒藏在张氏卧房的多宝格上,俞筱晚正要回去,忽然觉得背上一阵发寒,猛然一回头,身后竟不知何时跟了一个全身黑衣的人。

“呀……”饶是俞筱晚再镇定,也被唬了一跳,差点大叫出来。

不过来人显然更怕她叫,伸手就捂住了她的嘴,这人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之中,就连眼睛那儿都蒙了黑纱,但有一种冷酷而霸道的气息喷涌而出,令人在他面前不由自主地紧张、胆怯。

眼睛蒙着难道看得见路?俞筱晚紧张的脑中忽然蹦出这么个疑问,她随即察觉到,此人没有恶意,身上没有杀气。有了这层认知,她便慢慢镇静了下来。

来人显得很欣赏她的胆识,两道凌利的视线透过重重黑纱,投射在她的脸上,“你在干什么?”

这话似乎应该我来问,俞筱晚有些无奈,不过还是乖巧地答道:“栽赃。”

那人似乎没料到她这么老实,眉毛扬得老高,半晌接不上话,好一会儿才问,“栽完了?”

“栽完了。我得回去了,再不走会露馅。”俞筱晚诚恳地道:“要偷东西快点偷,一会儿管家会带人搜到这来了。”

那人不禁笑道:“多谢提醒。”然后松开了手。

俞筱晚一得自由,立即从窗口跃了出去,飞快地溜回延年堂。

张氏看到她就轻嘲道:“就回来了?”

相对于上茅房来说,时间是长了一点,俞筱晚但笑不语。

不多时,曹管家召集齐了人手,开始搜府。众人在延年堂没等多久,曹管家就脸色尴尬地来回话,“回爵爷的话,在、在夫人的屋里发现了一盒灵芝,有、有三枚。”

“什么!”张氏腾地就站了起来,声音尖得刺耳,“你胡说!我哪里有灵芝!”

俞筱晚也慒了,明明盒子里只有一枚灵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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