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的种子(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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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和的种子

2018-04-14 作者: 菡笑

不和的种子

满春楼的妈妈瞧见俞筱晚这通身的气度,和风风火火的气势,就是知道是哪家的少奶奶,来满春楼闹事来了。于是忙上前阻拦,被俞筱晚厉眼一瞪,樱桃小品阴森森地迸出一个字来,“滚!”

妈妈没见过这么漂亮,又这么阴狠的贵妇,只见她一身烟霞紫的云锦如意云纹棉袍,外披一件翻毛白狐皮大氅,如画的眉眼凝着冰霜,嫣红的小嘴紧紧抿着,绝美的小脸上写满了“人挡杀人、佛挡杀佛”几个大字。

妈妈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又勉强支撑着上前来,陪着笑问,“请问,您是……”

香味又呛又浓,俞筱晚厌恶地拿丝帕掩住口鼻,初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一把将妈妈推开,横眉立目地道:“凭你还不配问我家夫人的名字。快说,兰世子的包间在哪里。”

妈妈心中一颤,想到俞筱晚的身份了,忙陪笑道:“这位夫人,包间里有许多外男,恐怕您……”

俞筱晚懒得跟她啰嗦,说这些有的没的,她若是怕见外男的女子,根本就不会跑到这儿来闹场子,干脆一挥手,让平安和从武将挡路的人全都踢开,扶着两位丫头的手,蹬蹬上了楼。

初云和初雪一直不住地念叨,“您慢一点,不着急,小心孩子。”

俞筱晚“唔”了一声,她自己的身体,自己心里有数,这阵子吐得少了,吃得好了,体力恢复了许多,上个楼什么的不在话下,打人也有力气,只要不碰着腹部。

站在走道上,平安和从武就负责一间间屋子推开门进去看。没多久,齐正山带着一队楚王府的侍卫赶了过来,俞筱晚命令他们一间一间地搜人,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找到了三楼的这个大雅间。

平安“呯”一脚踢开房门,俞筱晚一眼就瞧见一名湖绿色薄衫的少女,正跟君逸之挨挨蹭蹭的,心头火起,假戏也真做了三分,抄起江枫手中的皮鞭,就狠狠挥了过去。

君逸之腾一下跳开了,少女却被鞭尾扫到手臂,疼得拼命干嚎,满屋子的美人儿都配合地尖叫了起来。

俞筱晚板着小脸,冷声道:“齐总领,把这些吵死人的东西都给我丢出去,哪个敢再叫就直接往楼下扔。”

美人们心中一颤,只见俞筱晚身后的侍卫一个个杀气腾腾,当即就吓得不敢再叫了,一个个地比小猫还乖。

齐正山不知要不要遵令,瞥了君逸之一眼,顿时呆住。就见君逸之弯着一双漂亮的凤目,满脸讨好的笑容,慢慢往晚儿身边靠,狗腿的样子就差摇尾巴了,“夫人,别生气了好不好?小心肚子里的儿子呀,咱们回家去好不好?”

俞筱晚冷笑着看向逸之,“二爷舍得回去么?”

君逸之点头如同小鸡啄米,“舍得,舍得。其实我一点也不想来,是知存他逼我来的,总归是亲戚,我也不好拒绝他,其实我真的一点也不想来,这些女人跟夫人您一比,就跟癞蛤蟆似的,我看着都想吐。”然后一指玉娇,“尤其是那个,一看就是媚俗做作的风尘女子,还敢自称绝色,我瞧着就恶心,立即推给大哥了。”

君琰之抽了抽嘴角,“原来是你不想要,才给我的。”

玉娇怕挨鞭子,立即将头埋到几案上。

总算小心地蹭到了晚儿身边,君逸之忙伸出手去搂她的纤腰,顺势撒娇,“这里人好多啊,会吓着宝宝的,咱们回去吧。”

俞筱晚听了这话,拿出沾了生姜汁的帕子往眼角一抹,眼泪水瞬间飚了出来,狠狠一把揪住逸之的耳垂,拧了几个圈,咬牙地哭道:“你说,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说了此生只爱我一个,只敬我一个,只……我一个,你刚刚在干嘛?明明知道人家怀孩子怀得这么辛苦……呜呜呜……”

君逸之疼得呲牙咧嘴,拼命求饶,“什么都没干,我碰都没碰她们。真的,不信,你、你问问他们……问、问大哥也行。”然后努力摘清自己,手指着兰知存道:“都是表弟,是他非要我陪陪他,他最爱喝花酒了,夫人你要相信我,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是表弟这个假正经喜欢妓子……”

屋内的少年们都看呆了,先是被俞筱晚的美貌惊呆了,之后就是被君逸之的这副窝囊样子。他们真没想到,在外面拽得二五八万似的、连静晟世子的脸都敢划花的宝郡王爷,竟然这么惧内,那耳朵,都被夫人拧成花卷了,他都不敢反抗,还将责任都往别人身上推。

因之前俞筱晚大张旗鼓地闯房间搜人,几乎整个满春楼的客人都被惊动了,这会子雅间门外聚了许多人,君逸之又是一迭声地称兰知存假正经什么的。

兰知存瞧着不象话,忙上前几步,先让老鸨子将客人们赶走,将房门关上,朝俞筱晚作了个揖道:“这位是表嫂吧?”

俞筱晚没松开揪着君逸之耳朵的手,盯了兰知存一眼,高傲地一扬下巴,“你是兰世子?”

兰知存潇洒地笑道:“不敢,表嫂同表兄一样,叫我知存就可以了。”

俞筱晚重重地哼一声,“我们二爷说,是你请客?”

兰知存风度翩翩地一笑,“然也。其实只是……”

话音未落,眼前蓦然出现一只粉拳,随即右眼眶感到一阵剧痛,脑袋被这只粉拳的力度冲击得往后一仰,若不是后面的狐朋狗友接住了他,兰知存极有可能跌坐在地。好不容易稳定住身子,徒然发觉眼前的世界仅余左边一半,右边完全看不到了。

居然敢打他!从来没有人敢打他,况且还是当众被一名女子打了,面子里子悉数被践踏,兰知存气得下颚绷紧,咬牙道:“你……”

俞筱晚将粉拳在他左眼前挥了挥,骇得兰知存往后了退一步,这才冷声道:“本不想打你,不过不打怕你不长记性,以后想喝花酒你自己来,再敢叫上我们二爷,我就打爆你另外一只眼。”

君逸之大拍马屁,“夫人好利害啊,夫人教训得极是啊,就是他把我带坏的。”同时回头朝兰知存无辜地笑笑,那意思仿佛是在说:“这个不能怪我啊,不是我打你的啊。”

俞筱晚也不给君逸之面子,冷哼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他是苍蝇没错,可我是好蛋,一点缝都没有的好蛋。”君逸之谄媚地笑道:“夫人真是英姿飒爽啊,可是要小心肚子里的儿子呀,让为夫抱你回去好不好?”

俞筱晚高傲地一扬小下巴,松开揪着他耳垂的玉手,君逸之忙将晚儿打横抱起,回头跟大哥告别,“大哥,你慢慢玩,我先回去了。”

君琰之摸了摸鼻子,“呃……我跟你们一块回去算了。”言罢还依依不舍地瞅了玉娇一眼,玉娇一想起这位爷的嗜好,吓得一缩肩膀,退后几步,君琰之只得无奈地走了。

一行人下了楼,满春楼的妈妈颤抖着满身肥肉迎上前来,哭丧着脸道:“宝郡王爷,尊夫人……让人砸坏了许多扇门……”

初云一把推开妈妈,鄙夷地道:“找我们二爷干什么,三楼的兰大人有银子。”

君逸之嘻嘻地笑道:“没错,是兰大人请爷来的,说了今晚的银子都是他付。”

妈妈的圆脸拉长成了苦瓜,又不敢拦着,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行人上了马车,扬长而去,这才蹬蹬蹬跑上三楼,去请兰大人的示下。

玉娇正拿了热毛巾为兰知存敷眼睛,兰知存现在就如同戴了一只大黑眼罩,那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不过妈妈不敢露出半分嘲笑之色,陪着笑脸上前小声道:“兰大人,那个……宝郡王妃让人砸了好几扇房门,那个……他们说,银子由您来出。”

兰知存一把推开玉娇的手,瞪着没肿的左眼看了妈妈半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多少银子,记在帐上吧。”

妈妈顿时安心了,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要试探的事情没试探出来,还白白赔了近百两银子,兰知存一肚子怨气,再没心情喝花酒,打马回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正在兰夫人的房里商量正事,同屋的还有嫡次子兰仪,定国公差了人在二门处等着长子,兰知存一回府,就被请到了上房。

兰夫人一瞧见儿子英俊的脸上,一个巨大的黑圈,右眼睛肿成了一条缝,顿时就尖叫了起来,“存儿,这、这是谁干的?”

兰知存咬牙切齿地道:“宝郡王妃。”

兰知仪也表示了同情,不过心里却暗笑,大哥怎么连个女人都打不过?

兰夫人这个恨呐,“又是她!”她连着拉了几日的肚子,到现在还手软脚软的,虽然没有证据,可兰夫人就是觉得,是俞筱晚给她下了泄药,“不行,得赶紧将消息传给太后,不能让太后被这个女人给慒了去。”

兰知存疲倦地点了点头,“孩儿知道,那个女人哪里温柔怯懦了,明明就是个泼妇。”他自有办法传秘讯入宫,这个不急,反倒是建山庄的事,“父亲想到怎样开源了没有?”

定国公蹙眉道:“暂时还没有,不过也快了。这阵子着人去打听了,宝郡王妃的几店铺子,现在的总管事是一个叫古洪兴的,是前詹事府詹事陈大人的管家,兰山与他是旧识,这阵子我让兰山多与古洪兴交好,看看他们店里,都是怎样做生意的。”

随即又叹气道:“只是,就算学会了又如何?做生意赚银子,再快,也得存个三年两载的,才能凑够建山庄的银子,为夫还是想,能快些弄到银子,年前就开始动工是最好。”

兰知存阴沉着俊脸道:“孩儿会想办法。”

兰夫人又叮嘱,“有空多提携一下你弟弟,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日后知仪可是你的左膀右臂。”

兰知存点了点头,“孩儿知道。”又看向弟弟道:“知仪以后办事用心一点,哥哥自会提携于你。”

兰知仪忙道了谢,心里却有些不服气,非是我办事不用心,而是为了捧你上位,太后姑母将好办又领功的差事,都交给你去办了,到我手中只有那种不显眼的差事,我办得再好也搏不到名声。

兰知存这会子又怒又倦,自不会去猜测弟弟心里想了些什么,辞别了父母回到自己的屋内,先就提笔写了一封密报,送入宫中。

太后仔细阅读密报之后,转手交给了魏公公,“你怎么看?”

密报上,兰知存除了将事情完整描述之外,还附上了自己的分析与评判,魏公公仔细思量了一番,恭谨地道:“奴才觉得,兰世子分析的有道理。那种下作的话都说得出来,可见宝郡王爷的确是时常出入秦楼楚馆的,为人也……不羁得很。”

太后拢着眉头问,“琰之怎么也是这个样子的?”

“男人么,不风流枉少年啊。况且琰世子以前身子弱,听说连个通房都没有的,到底是二十余岁的人了,憋得狠了,有些过,也是常有的。”

太后边听边点了点头,思虑了一番,指点魏公公去传话,强调道:“喜欢妓子,跟暗中为皇上办事,并不冲突,让知存还是要多注意逸之。还有,玮之和皓之两人的事,快些查,一定要参上楚王一本。”至于宝郡王妃俞筱晚,既然这个女人懂些药性,只怕一时难以再下手,待有机会再整治,“她可以暂且放一放,办大事要紧。”

所有人都以为太后不希望楚王府有嫡孙,其实太后根本没这个意思,一个旁支的皇室血脉而已,男孙再多,也不可能染指皇位,她不过就是要试探试探楚王府的虚实罢了。

因为,知己知彼,方才百战百胜。

京中的各大王府、豪门勋贵府中,太后都安排有人手,基本上她都将实力摸清楚了,要拉拢利用,或是要警惕防范,心里都有个数,只除了楚王府。十数年前她就动过几次手,可是都被躲了过去,却都是因为运气好,并不是因为楚王爷有什么本事。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次次如此,太后心里很不踏实,她从不相信过于巧合的事情。

若是楚王府一点防御能力也没有,没了嫡孙也是活该,可是试到现在,似乎都是俞筱晚那个女人自己躲过去的,若真是俞筱晚有本事,太后倒不觉得有什么关系,一个女人而已,终生离不开后院那几亩地,翻不出什么浪花来,凭她的身份,一句话就能要了俞筱晚的命。太后担心的只是,俞筱晚的聪慧,是有心人弄出来的假象,因而,这结论仍是让太后十分不放心。

只不过,现在有更要紧的事要做,试探楚王府的事,可以暂且放一放了。

自那晚撒泼闯入满春楼之后,俞筱晚的泼妇名声就传遍了京城,与她的名声齐头并进的,还有君逸之惧内的名声,几乎所有男人都鄙夷不已,这样被夫人当众打骂,还算是个男人么?

而君逸之因为“很受伤”,在家里窝了几天,躲清闲,期间就只出府过一趟,参加曹中妍和静晟世子的喜宴,然而就是这一趟出门,使得他几乎与楚王妃母子反目。

事情是这样的,楚王妃现在虽然很少出府,也见不着王爷和两个儿子,可是消息还是灵通的,初闻此事,简直没被惊得背过气去。她倒不是在意俞筱晚打了兰知存,她在意的是,俞筱晚竟敢当众打骂儿子,而且,逸之还不敢反抗。

这还了得!

楚王妃立即让刘嬷嬷去将俞筱晚带来问话,“不许她找借口,连花楼都敢闯了,什么身子不爽都是假的。”

刘嬷嬷建议王妃待二少爷出府再说,于是就压到了曹中妍出嫁那一日,恰巧那天楚太妃也要上庙里敬香,这府里就是楚王妃最大。

俞筱晚听到召唤,忙换了衣裳去春景院听训。

因为晚儿怀着身子,楚王妃也不敢体罚她,只是絮絮叨叨地数落了她一个多时辰,无法就是说她善妒、没有妇德、多言、对夫君无礼。俞筱晚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垂头做恭敬状,只盼着婆婆说完,她好回去补眠。

哪知楚王妃最后竟直接下令,“你不让逸之去外面松泛,就应主动给他纳妾。当然,这我也不强行要求了,妾室不要,通房总得安排两个吧?今晚我就作主,将娇蕊和娇兰开了脸,你先在这里喝她俩敬的茶,然后带回去调教调教。”

楚王妃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开明了,还有一下午的时间,俞筱晚可以随便拿捏两个通房丫头,过足正妻的瘾。

原本当着楚王妃的面答应下来,然后回头跟君逸之说,让逸之出面摆平婆婆就好了,偏偏刘嬷嬷要在一旁生事,附和个不停,张口就是“老奴僭越了,不得不说道一句”,然后噼哩啪啦一大堆,很明显,楚王妃今日的作派,是被刘嬷嬷给鼓动的。

俞筱晚也是个拧巴的人,心中一躁,偏就要顶上,她秀眉一抬,满眼无辜地看向楚王妃,缓缓地道:“回母妃的话,抬通房丫头的事,媳妇不能答应您。二爷已经说过了,他不要通房丫头,夫为妻纲,三纲五常乃是人之根本,媳妇不能不听夫君的话。”

这话就是说,她必须得听逸之的,不纳妾、不抬通房,您的话与逸之的话相悖,不好意思,我不能听从了,因为三纲里可没有婆婆为媳妇之纲的说法。

楚王妃没料到媳妇敢跟自己顶嘴,惊得倒抽了一口凉气,激动地看向刘嬷嬷,指着俞筱晚道:“你、你见过这样的媳妇没?你见过没?居然敢顶撞婆婆,这是从哪里学来的规矩?没娘教的人就是少修养。”

刘嬷嬷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一面帮楚王妃顺背,一面责怪地同俞筱晚道:“二少夫人,恕老妈逾矩说您一句,您既是二少爷的妻子,就应当主动为二少爷纳妾,这才是贤惠大度的大家闺秀,王妃教导您如何当个好妻子,您就应当仔细恭谨地听着,记着,哪还能……”

“闭嘴!”俞筱晚一听婆婆又扯上自己的娘亲,心里更燥,哪还愿听刘嬷嬷左一句右一句的废话,当下冷冷地看着刘嬷嬷道:“嬷嬷既然知道自己逾矩了,就少说两句。这府里谁人不知道刘嬷嬷你喜欢多嘴多舌,母妃现下被父王冷落,都是为你所累,你若要真是个忠心耿耿的奴才,就去父王面前以死谢罪,求父王与母妃重归于好,说不定还能让父王高看你一眼,再这般嚼舌下去,若是害得母妃被父王完全嫌弃了,世子爷和二少爷都不会放过你。”

其实俞筱晚是多么地想骂上楚王妃两句,只是当媳妇的不能对婆婆无理,只能借着骂刘嬷嬷来敲打婆婆,希望婆婆能暂时聪明一下,听懂她话里的意思。

刘嬷嬷老脸涨得通红,眸光闪烁个不停,不敢再吱声,可惜楚王妃是个死要面子的性子,她就觉得俞筱晚当着她的面骂刘嬷嬷,就是眼里没有她。哪家的晚辈不是对长辈面前的管事妈妈和大丫头礼让三分的,还不是看的长辈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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