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自 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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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自 杀

2014-12-10 作者: 尚建国

第三章 自 杀

邱强盛是一根筋那种男人。他长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挺帅气的一个小伙子,心却小。一遇到啥事,就喜欢钻牛角尖,认死理。他爸爸邱生龙是张莺中学教师,知道张莺是个心性很高的女子,好强,眼眶高。邱强盛的爸爸邱生龙和邱强盛的妈妈史云彩都劝说过儿子邱强盛:何必那么死心眼呢?好女孩多的是,干吗非要在张莺这一颗树上吊死呀?

邱强盛耷拉着脸说,我喜欢张莺,我就要张莺。别的女孩我不要。倔犟得脖子上的青筋直跳。

母亲史云彩不悦地说,强盛,你把胸挺起来,别耷拉着脸。大丈夫何患无妻?别为了一个张莺弄得像丢了魂似的。

邱强盛缩了缩肩说,我不要别的女孩,就要张莺。

绕来绕去,横竖就是那句车轱辘的话。

儿子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不管儿子怎么样,当妈的都会心疼儿子。母亲史云彩没办法了,就无奈地问儿子,人家张莺死活不同意,那你说怎么办?这捆绑成不了夫妻,强扭的瓜不甜啊!

儿子邱强盛有他自己的逻辑和原则。他说,那我不管。

他进而推测说,他估计张莺是在外面有人了。要是让他找到了那个人,他非把那个人宰了不可。

父亲邱生龙告诫说,犯法的事,坚决不能做呦!

父亲邱生龙又问,这推销药枕的工作,你不是干得好好的吗?怎么又不干了呢?又是哪里出了问题?

邱强盛气乎乎地说,老板太抠门了,脾气还特别臭,暴躁,动不动就对我们发火,使性子。还骂人。昨天,他丢东西了,无端地怀疑我。我当时就和他对骂起来了,要不是别人拦得快,我拳头早打他脸上了。看邱强盛那个怒发冲冠的模样,好像他那老板就站在他面前,他要一记老拳猛打了过去。

当妈的说,我的儿子,我了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偷人家的东西。他从小就没这个习惯。

当爹的火了,强盛啊,强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这份工作没干几天,又让你弄砸了。这工作还是我托了人给你找下的。你真是没个长性。你自己说说,哪份工作,你干得超过半年了?!你要再这样下去的话,别说是张莺不愿意嫁给你,依我看呐,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姑娘都不会愿意嫁给你。。。骂了儿子,回头又骂老婆,都是你娇惯的。从小到大就知道娇惯他,事事依着他,处处顺着他。你这么护着他怎么行?

老婆不干了,也气恼地反唇相讥说,都怨我呀?都怨我呀?儿子是我一个人的吗?你这当爹的没责任吗?

老两口火火爆爆地争吵起来了。

也不知儿子什么时间出去了。

老两口吵闹了一会儿,累了,罢手了。之后就各自去干各自的事了。这样的家庭纠纷,以前经常发生,还挺频繁。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嘛。吵过,也就算了。谁也没有特别在意,更没有想到后面会捅出一个大篓子。

邱强盛其实并不想把自己杀死。

他那天情绪特别反常,天气也不好,阴沉沉的。天上的云,宛如吸足了水分的毛巾,湿湿的,重重的。可就是不拧出水来。这种天气不像晴天或者是雨天那么干脆,在两者之间,一点也不爽快。让人闷,让人烦。再加上女友张莺也跑了,工作又丢了,爹妈又老是为自己的事吵个没完没了。邱强盛烦,烦,烦,简直是烦透了。他一个人去外面瞎转了一圈,想去找张莺,又满世界找不到张莺。他原打算守株待兔,守在张莺居住的那个小区的门口,那又是进出小区的唯一通道。他估算好了时间段,张莺在那个时间一定会经过小区门口回家的。所以,邱强盛在那附近死死地把守着,他布下的防线很严密,恐怕连只小鸟都很难逃过他的眼睛。邱强盛在这方面有信心,也有把握。他想,不一会儿,张莺就会骑着一辆漂亮而小巧的红色自行车,钻进他布下的天罗地网。然而,邱强盛做梦都没有想到,他时间算对了,地点算对了,许多要素他都算对了。。。但是,有一点他没有算对,那就是,张莺眼尖,脑瓜子灵活。当邱强盛的身影刚一在张莺眼前一闪,张莺马上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随后,她悄悄地退了回去,招手叫了一辆的士,将自行车严严实实地藏在了的士的后备箱里。她自己则是坐进了的士的后排座椅上,低着头,佝偻着腰。一切都伪装好了之后,的士往小区方向开去。就这样,张莺从邱强盛眼皮子底下溜了过去,进了小区。邱强盛却浑然不觉,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和破绽。岂有此理。

那天,邱强盛一直在张莺家的那个小区门口守到了天渐渐黑下来,他觉得纳闷:这张莺难道蒸发了?

失恋再加上失望了的邱强盛,到后来情绪有些失控了。回到家以后,爹妈都不在,屋里冷火秋烟。他忽然想到了一个让爱情起死回生的妙招,他记得书里有一种方法,叫做出奇制胜的爱情方式,说的通俗一点,简单一点,就是通过假死、假自杀的方法,重新找回爱人的心。峰回路转,背水而战。这奇招屡试不爽,从未失过手。再加上邱强盛也估算准了,自己的爹妈肯定是在附近什么地方玩,不一会儿就会回来的。所以,邱强盛拿出了自己那把经常带在身边的水果刀,开始切割自己的手腕。

开始的时候,有点疼痛。然而,随着血液的出现,邱强盛竟然渐渐兴奋起来。他以前杀过鸡杀过鱼杀过黄鳝杀过泥鳅。。。见过血。那些血,都是从弱小的动物身上流出来的。如今,邱强盛杀了自己,切割了自己的手腕。他觉得很有意思。血淌了出来的时候,一丝丝,一缕缕。滑溜,腥热,粘稠。自己是个庞然大物,块头很大,很大。放出这点儿血,不算啥。

是邱强盛的母亲史云彩先发现了问题。

她当时正在邻居家里打那种非常简单的纸牌,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眼皮也别别别地跳得厉害。到底是母子连心啊。这种无端的异常感觉,让史云彩丢下手里的纸牌,就匆忙往家里赶去,连她赢来的几个小钱毛毛票摆放在桌子上都不要了。掏出钥匙,开了家门,进了里屋一看,地上有一摊血,儿子倒在床上,手腕上的血还在滴哒滴哒地流淌。。。

史云彩当时就呼天抢地喊叫起来:

快来救人啊!快来救人啊!快来救人啊!

这泣血带泪的呼喊声,响彻云霄。

邱强盛的父亲邱生龙当时也在附近打麻将,听到呼喊声,他摔了手里的麻将就拚命往家里跑。进了家门,从老婆怀里抱过邱强盛,同时也跑来了好几个邻居,大家七手八脚地抬抱起邱强盛,史云彩又拿了被子,将邱强盛裹严实了,大家一边往外走,一边招呼人赶紧去街上拦的士。史云彩紧跟着,这个时候,她脸上哗哗地淌着泪,别人都跑到前面去了,就她一个人落在最后面。

史云彩是自己一个人打的去的医院。

好在医院不远。抢救很及时,邱强盛很快就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个时候,又出现了一个更大的难题:邱强盛拒绝抢救,拒绝治疗。邱强盛的爹妈都要急死了,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嗓子里直冒烟。老两口知道儿子是为什么自杀,于是两人商议:邱生龙守在医院里,守在儿子身边;史云彩去找张莺。这个时候,只有张莺的出现才能挽救儿子的性命。

史云彩也不知是如何头重脚轻地跑到张莺家的,一进门,卟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那膝盖上像是附着了吸铁石,紧紧地粘牢在地上。

张莺和她母亲张娟娟当时都傻了,等到明白了,过来拉扯史云彩站起来,史云彩死活都不肯起来,说张莺不跟她去医院,她就不起来。

张莺犯难了,不知该怎么办?!

她捂着脸,哭着跑进了自己的房间,颤抖着手给远在北京的何志成拔通了电话。

当时何志成正在世纪公司会议室开个小会,参加会议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他自己,另一个是副总李香,还有一个是世纪公司另外一个副总、被何志成称作是善于运筹帷幄的张良似的人物巴西宁。巴西宁刚从深圳香港回来。世纪公司的三位主要领导正聚在一起研究单位的一些重要的事情。会议中途,何志成内急。憋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他就对李香和巴西说声出去方便一下,便快速钻进了厕所。什么是幸福呀?当某种热切的愿望顶到嗓子眼了,已完全压抑不住了,却在这时忽然顺利地实现了。这就是幸福。对此刻的何志成来说,一泡长长的尿液翻江倒海地排泄出去了,何志成这个时候的感觉是,要多爽,有多爽。正当何志成在厕所里慢慢体会那种渲泄后的无限快乐之际,他手机响了,一看是武汉的张莺打来的,一阵窃窃的欣喜掠上心头。他把手里吸了一半的烟扔在了小便池里。电话接了没一会儿,何志成也傻了,脸色惨白,人像遭到电击,从头到脚都麻了。张莺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地说,邱强盛自杀了。他用刀割破了手腕,血流了许多。已送到医院了,可他拒绝抢救,非要见她。邱强盛母亲找到了一直躲避在家的她,苦苦哀求她去医院救她儿子一命。老人下跪了。。。张莺说,她现在是把她关在自己房间里抽个空档给何志成打个电话,征求何志成的意见:是否去医院?她怕邱强盛又玩的是“苦肉计”。张莺自己这会儿完全没了主张,她只想问何志成一句话:她是去医院,还是不去?她听何志成的。何志成一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内心的风暴让他最终迸出了一句撕心裂肺的话;你去吧。救人要紧!

张莺于是去了医院。

出了家门,年轻的张莺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史云彩跟在后面小跑着。不一会儿,史云彩就跑到了前面,去路口拦了一辆的士。张莺走过去的时候,的士司机已经发动了车子,史云彩则站在一边,拉开了车门,静候在那里,等张莺上车。看到这场面,看到昔日的师母对自己如此毕恭毕敬,张莺心里非常难过,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上车坐下,史云彩似乎还是生怕张莺会变卦,一路之上,不断给张莺说着好话,陪着小心。张莺想不到邱强盛的妈妈史云彩对自己会是这样一种态度,想起自己根本就不会嫁给邱强盛这样的男人,居然还自杀?自伤?自残?压根儿就不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如果自己不是听从了何志成的话,那她,该怎么说呢?!唉——张莺长叹了一声,始终闷在那里,不说话。

在赶往医院的路上,张莺一言不发。

然而,由于张莺的及时出现,再加上邱强盛当初在手腕上割开的口子并不深,所以,邱强盛的性命被救回了。

邱强盛在武汉自杀的那个晚上,何志成、李香、巴西宁在北京开会研究的主要议题是:人事问题、机构问题、资金问题。。。等等。名堂不少。

会议中途,何志成说是去方便方便,可是,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去的时间一长,李香有些着急了,她嘀咕着说,何总这是怎么搞的,是不是掉进厕所了?显然是一句笑话。

巴西宁笑着接过话茬说,要不我去看看?何总要是掉厕所了,我身怀绝技,功夫何等了得。我去把他救出来。起身走出会议室。已经走远了,李香补了一句:“巴总,你别也掉进去了啊!”

巴西宁笑吟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不会的。我有功夫。事实上,巴西宁也要小便了,就借这个由头溜了出来。

这一层楼的厕所距离世纪公司很近,几步路的事。巴西宁没走两步,就看见何志成在楼道那头接电话。来回踱着步。这是何志成的老习惯。何志成扭头看见巴西宁了,随意挥了挥手,表示打个招呼。巴西宁进了厕所,放水时还打了个尿噤。侧身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本来是要进厕所的,可是一看见巴西宁掉头就跑。巴西宁正抱着自己胀鼓鼓的小鸡鸡在撒尿,缩着肩,抖着身子。待他完成了小便的一系列动作,疾步走出厕所,想看看刚才那人到底是谁时,楼道上除了何志成还在那儿来来回回地说着电话,再没看见其他人影儿了。巴西宁直纳闷:真是遇到鬼了?为什么看见我就跑呢?

巴西宁没来由地生出了一种恐惧感,由不了自己地瞎想:是人是鬼呢?于是他在心里默祷说,没什么事吧?!上帝啊,我的上帝。上帝爱人,尤其是爱那些迷途的羔羊!

这个时候,何志成还在楼道那头接电话。电话是王顾问王训然打来的。王训然在电话那头都交待好几遍了,说是什么今天晚上一定要早点回去,千万不要让人家莉莉又独守空房。何志成说好。然而,王训然生怕何志成今晚又不回去,弄得他里外不是人,所以,他最后恶狠狠地叮咛了一句:志成,像莉莉这么好的女孩,你要是不要,那我自己可留下来了,自产自销啊!说着说着,王训然自己在电话那头哈哈地大笑起来了。何志成知道,王训然就是这么一个人,没心没肺的,也不用防着他什么。性格肉肉的,不慌不忙。天塌下来由高个子顶着。所以,他说的话,用不着往心里去。

放下王训然的电话,何志成的心情不像先前那么恶劣了。刚才那一会儿,接到张莺从武汉打来的痛哭流涕的电话,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和思想碰撞,何志成估计,那一瞬间,他至少要死几百万个脑细胞,出于他与生俱来的善良本性和禀赋,心灵的风暴让他最终对张莺狂喊出了撕心裂肺的话;你去吧。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可是,刚一说完这话,何志成就后悔了,后悔得肠子都青了。他甚至于认为,这是他这一生之中说得最愚蠢的一句话。就这一句话,等于是将张莺拱手送出去了,将张莺送进了火坑。他虽没见过邱强盛这个人,但是,通过张莺的介绍,他知道邱强盛是豺狼虎豹那一类的人。眼下邱强盛虽然受伤了,可一旦他苏醒过来,他一定会一口吞吃了张莺不可!由此,何志成后悔得恨不能猛扇自己几个大耳光。恰在这个时候,王训然的电话打来了,说了莉莉,催促他赶快回家。何志成自己心里十分明白,莉莉在家等着他。正像王训然所说的那样,莉莉作为一个妾那样的角色,昨天就被王训然送到了他家里。昨天晚上还是莉莉做的晚餐,真是太好吃了。王训然吃完了晚饭就告辞了,走之前,一再叮嘱何志成和莉莉要好好相处。何志成说,放心。可是,王训然前脚走,何志成后脚就对莉莉说,他有事要去办公室处理。莉莉说好,我等你。何志成去了办公室,办了点事,也上网四处逛了逛,在qq里见到了康继美,又说了一些不着边际、望梅止渴的骚话腥话,然后,就在办公室休息了一个晚上,也没回家。倒是给莉莉打了一个电话,说自己有事,要通宵赶出来。莉莉只说,你要保重身体,别太累了。今晚这一会儿,王训然给何志成打来了电话,催他早点回家。何志成明白,肯定是莉莉告了他的状。

今天晚上,就在何志成上个厕所的功夫,他一前一后接了张莺和王训然两个人的电话,耽搁了一些时间。他知道,李香一定是不高兴了。所以,一回到会议室,他就连忙做检讨,说自己不好意思,占用大家时间了。

还以为你掉进厕所了呢?!

如果说,李香刚才说这话是玩笑,那么,这会儿,这话里就有讥讽和责备的意思了。紧接着,李香又不无醋意地补充了一句:是不是哪个女人的电话打过来了,让你欲罢不能呀?!

何志成嘿嘿一笑,没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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