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回 神交故人(1 / 2)
第八十九回 神交故人
2018-04-15 作者: 志在烟霞
第八十九回 神交故人
慕松子只微微一笑,道:“云中子,何必惊慌,老夫自是心甘情愿的!”
哑巴道士看了云雀一眼,云雀颔首示意,他迅疾一剑刺出,正中慕松子的心口,只见慕松子心甘情愿,笑脸盈盈,好似一幅古墨山水中隐居山林的老者,笑意洒脱。
这玄铁剑吃足了血,那哑巴道士快如闪电地收剑,在灵石上打磨起来,众人深感惊奇,这玄铁剑吸吮心血,果然依法打磨立见成效,一柄乌黑的剑身,却逐渐显露出骇然的一面。
慕松子扶着心口缓步入殿,云鹤挥手送来一枚‘七宿护心丸’,云中子急忙接下,喂到慕松子的唇边,慕松子却不服药,径直走到云鹄真人的灵前,满目悲情,痴痴地望着云鹄真人的灵像,画像中挺剑而立的云鹄真人亦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个人仿佛故人相见。
慕松子入了画境,犯了痴性,嘴里自言自语地道:“原来是你,你便是他,他便是你!”
便在此时,一人迅疾跪倒在地,尖利的碎瓷片刺入膝中,那人痛楚万分,却强忍痛楚说道:“‘渔舟逐水爱春山,两岸桃花夹古道。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清溪不见人’!”
这几句诗,慕松子烂熟于胸,顿时闻之动容,触到真情,不时间眼眶已经湿润,淡淡说道:“原来你也知道他就是……”
那跪地之人正是云中子,他们年纪不相符,素日却是良师益友,他不忿地道:“学生知道,老师您念念不忘的,我当然知道,江湖中人素来待我终南山如见了老虎一般敬而远之,不敢招惹半分,唯恐避之不及,更谈不上什么交情。”
“学生知道,老师自辞官归隐,只带了那幅画常伴左右,却也是因画中人的缘故,老师才终下决心归隐终南,虽与画中人是神交,不知名姓,您的心意,他的在天之灵必定知晓,就请让学生代老师拜在灵前吧!”
话未说完,不由分说,只听‘咚咚咚’磕了六个震天响的头,直震得云鹄真人的灵牌,连连摇晃不已。
慕松子听云中子说起那幅与他常伴左右的画,一时感触良多,仿佛又飘然回到了画境中遣兴消磨,这幅《桃源行》是从王右丞的诗‘渔舟逐水爱春山,两岸桃花夹古道。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清溪不见人’的几句意境中化出的,说起此事还需从数年前的某日开始……
那年他正在朝中为官,虽位列三公,司空却不过是一个正一品的名誉虚职,整日无所事事,愧对天地,倒没有当年官居尚书省兵部侍郎心中畅快,如今胸中空怀抱负,无处施展,抑郁难遣。
那日他邀来学生大理寺少卿裴九锡一同在郊外一处绝佳的妙处吟诗作画,赏景自娱,正在小亭中对酌,酒酣意兴,微醺中只见四处风光旖旎,桃花四开,他来了好兴致,立时铺开一张白纸,忘我中几笔便勾出远近山峦溪流,无限春意盎然纸上,但却在画作将成时,又意兴阑珊,一时心有郁结,提笔难下,陷入症结。这画中山水固然是好,却终究少了些什么他想要的,实在再难想起更绝妙的意境!
正自他愁苦万分,忽见溪头一折,大煞风景地漂过一口棺椁,映入眼帘,转眼间好大个晴天,却见一个披着蓑衣蓑笠的渔夫赶着一只小船而来,看这情状,这一前一后,似是那渔夫正在追逐这溯溪漂流的棺椁,他冷眼一观这只小舟摇摇晃晃,只是仗着那渔夫厚实的内力压制,才勉强前行。
他心道:“这渔夫驾舟的身法十分不高明,此人却也绝非寻常渔夫之辈!”
但见那口棺椁顺水漂流,一遇湍急,更如一只轻巧的落叶疾驰,离那小船愈行愈远,他冷眼打量了那人一番,猜想定是同道中人,隐居于此。他本欲归隐终南山,了罢此生,但又实在不甘心,所以半仕半隐,心旌摇摆,去又不去,当断不断,尚存一念指望皇上回心转意,委以重任,图报社稷。
此刻他又心道:“这人明明不知渔樵耕是为何物,却甘愿默默无名地做了渔夫,有此豁达襟怀,独享天地自由,当真令人佩服!”
他一时间得明心性,大为所动,心中无碍,这才是他想要的人生意境,一昧苦苦勉强,随波逐流,只能自怨自艾,自毁自贱,徒自伤悲,倒不如早断念想,远离朝中是非,明哲保身才是正经,一刹间他才觉心有丘壑,胸中有大气象,那画中绝妙的意境已现,尽显风流,他怎么看都觉得甚是妙极,会心一笑,这才定下归隐的决心!
他忽然开悟,笑了笑,问道:“‘渔舟逐水爱春山,两岸桃花夹古道’,裴少卿,这句诗下句是什么?”
裴九锡自是知道这乃是王维王摩诘的《桃源行》,熟知于心,笑答道:“老师,这可考不住学生,这是王摩诘的《桃源行》,下句是‘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清溪不见人’。”
慕松子笑道:“你再不追去,只怕真的便要‘行尽清溪不见人’喽!”
裴九锡这才明白过来,傻傻一笑,借着溪边一只挺立的翠竹,撑起一个翻身,飞落在了那口棺椁之上,千斤压顶,扯住竹子如紧抓缰绳不放,那棺椁轻轻吃水,上下浮动了片刻,便定立不动,再也不随波逐流,裴九锡只守株待兔,等那渔夫前来。
那渔夫转眼功夫便驾舟而来,不由分说,抡起竹蒿子,在那棺椁之下一挑,只见那棺椁腾空飞起,千钧之力坠落在了他的小舟一端,那渔夫杵着竹蒿子站在小舟一端岿然不动,稳如泰山,他与棺椁各立两边,这小舟却似一架天平,大道公平,竟未掀翻,停锚不动。
一时间惊得水波翻滚,哗哗四起,裴九锡只觉从脚底到天灵盖,一股强大无比的内劲冲了上来,一时再也抵御不住,腾身而起,又借着竹子的韧劲,反弹到小亭中,踉跄退后两步卸力,这才站定。
慕松子朝中滚打多年,文武百官谁人不识,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出朝中竟有这号人物,心道:“这人若是朝中同僚,我自必知,看他如此风骨,绝不是阿谀谄媚,曲意逢迎之人,这般贤良,我怎不知,却不知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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