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唇齿相依（1 / 2）

第1章 唇齿相依

2015-04-30 作者： 久夕

第1章 唇齿相依

已经不知道被困了多久，三十个小时还是四十个小时，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她早已体力透支四肢疲乏，努力抵抗的意识也渐渐模糊。偶尔顽强睁开眼，视线所及的不是残断的砖块，木梁，塌陷而隆堆的尘土，要么就是微弱的阳光星光，更多是无尽的黑暗。最初她掉下来的时候，还能听到队友呼唤她的声音，随着之后的几次余震，天翻地覆的顷刻，再也听不到更多的声音，甚至连老鼠的吱吱声都没有，仿若身在地狱。

二零一零年，四月份的玉树很冷。寒风彻骨并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本来的那件大衣早已不见踪影，这使得来自江南的她更加难熬，只得尽本能把自己蜷缩的更小，在空旷死寂中维持寥寥无几的热度。意识再次开始模糊，她想，难道她要死在这里么，如果这是命运，真的不甘心啊。明明她的运气一向很好，那么多次的生死关头，她总是逃脱。她总是想恣意的活着，了无牵挂的那种，有点报复，更多的是随心所欲。可当生命真的进入倒数的时刻，她明白的看清了最深处的渴望，不甘心。是的，很不甘心，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事情。她的脑海里居然想起了许多曾经被刻意遗忘的浮光掠影，有美好，有疼痛，有悔恨，有希望，还有绝望。。她再次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模糊朦胧，她的嘴角不由牵起一丝弧度，这是回光返照么？如果是，她多么渴望，能有人再次叫她“将心绕”，最初最美好的那句，将心绕。。

天顶的空隙越扯越大，越来越多空白，仿佛一块黑布被人撕开。有黑影从天而降，越来越大，沉默坚定。她缓缓地笑，是死神还是黑白无常？真不公平呀，到死她都不能再见到天使帅哥一眼。半阖半闭的视线里，黑影在她面前站定，头戴着安全帽子，看不清脸，只余清亮的眸光。她知道这双眼睛正牢牢的锁定着她。她又努力地睁了睁眼睛，只得徒劳，她还是看不清。勉强只能看到罩在她上空的下巴，轮廓模糊，线条冷硬，但形状美好。而后她听到窸窸窣窣地声音，片刻间黑影已经把解开的带着他的缓热温度的大衣裹在她的身上。接着黑影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一阵温热的呼吸扑面而来，有柔软的唇轻轻复在她的上面。

她的唇和皮肤早已因极度缺水和冰寒而开裂，更因为这样，相触的感官越加清晰，有清甜的液体缓缓被渡到她的嘴里，小口小口的，小心翼翼地，流进她的喉咙里直达心肺。来来回回了几次，甚至对方的舌还短暂地无心地触到她的，她模糊的意识闪过几个念头，她得救了。。她被陌生人吻了。。而原来久旱逢甘霖是这样极致的清甜和美好。

片刻后，有清冽低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撑住。”然后身体就被一双手臂腾空抱起，她尝试再次睁大眼看清她的救命恩人，无奈体力早已撑到极致，无法配合，她甚至来不及作出任何回应，就陷入了深度昏迷。

再次醒来，她已躺在床上，四周安静但入眼一片漆黑，唯有盖在身上的杯子干燥缓和。等视线适应了黑暗，她强撑了支起半个身子，方才看到左手还挂着点滴。她一阵安心，真的得救了。这才小心坐起来慢慢打量四周，是一个临时搭建的帐篷，简易却能抵挡北地的寒风，外面有人走动也断断续续听到小声的说话声，看来她还在玉树。过了一会，有人撩开帐篷进来，随之进来的还有一束手电光，来人走进她，声音里满是喜悦：“江姐，你醒来了！太好了！担心死我们了。”

是队友王林。她想出声才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点头，而后指指自己的嗓子。王林帮她掖了掖杯子，说：“别急，之前你被困在下面太久，严重缺水，声带有点烧伤了。千万别着急讲话，你先喝点水好不好？”

她点点头，王林就倒了杯温水递到她嘴边，她伸手接过。喝完水，她觉得精力又恢复了一点，这才艰难挤出几个字：“情况。。怎样？”

王林叹了口气，摇摇头：“不太好，死了很多人，也失踪了很多。余震还有，随时都会在来。而且最大的问题是物资匮乏，缺水缺电不说，矿泉水和面包饼干都不够分。都不知道能撑多久，索性很多政府和民间组织的救援一直都没有中断，有希望总归好的。相信一定能战胜困难。”

毕竟是小姑娘，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静默了片刻，她又嘶哑出声：“我，昏迷，多久？”

王林脸上有有点笑意：“万幸啊江姐，你被困在下面近三天，救上来后睡了一天一夜了。能活着就好，你要是出事，我们。。”

她点头，又说：“纸，笔。”

王林也眼前一亮：“我们怎么忘了这个办法，我去拿。”

有了笔和纸，交流就顺畅起来。她写，王林说。

她：“孩子们，怎么样？安全吗？”

王林说：“嗯，都安全。家长们都很感谢你。都想来看你，被医生拦住了。江姐，你是我们的英雄，真的，救援队想了很多办法去营救你，要不是余震，早就。。你肯定不用受这么多苦。”

她：“没事了。我很好。”

王林摇头：“不，我们其实很自责。至少当初让你下去救那两个孩子的时候，不该同意你脱了大衣的。。”

当时情况确实凶险，学校的房屋倒塌下来，有两个孩子被困在废墟里，横梁之间的空隙很小，只能容纳一个人进去，小孩肯定不行，力气不够，大人的话男人不够纤细，进不去。作为红十字会的自愿者的她当时恰好在现场，所以她才自告奋勇进去，纤瘦的身体还是有作用的，不过即使这样当时也只能脱掉厚重的大衣，勉勉强强被放进去。那一刻任何人都没时间想太多，时间就是生命，如果再来一个余震，后果将不堪设想。于是救援队就同意了。本来进行的很顺利，她把孩子一个一个安抚，然后让他们吊着威压出了废墟，不巧轮到她时，余震来了，一个轰鸣，一个趔趄，方位立刻变了，木梁废墟把原本的缝隙遮的严不透风，她被困在了下面。现在想来，真的是九死一生。

王林的眼圈又红了，自然灾害面前，人类见惯生死，连自己都有一丝麻木，难得这个小姑娘是担心自己，眼泪还是那么多。她只得再次写到：“真的没事了。应该做的。”末了还不忘画了一个笑脸。

王林终于破涕为笑：“嗯。都说好人有好报，江姐没事太好了。”

她扯了扯嘴角，又写：“谁，救了我？”

王林的脸上笑容更深：“嗯，具体的不清楚，但听说是一个军队的长官。你不知道，你被他抱出来的那一刻，大家都激动的欢呼了。”

她蹙了蹙眉头，缓缓点头，又写：“知道名字吗？”

王林挠了下头：“你想去感谢人家吗？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名字啊，等会我去问下。”

她点了下头。

王林又说：“呀，差点忘了，你可以喝点粥，放在保温瓶里，还热呢。”说着就动手去张罗。

物资匮乏的现在，哪来的粥？这样想，她就不自觉写出来。

王林扫了一眼，答：“嗳，还不是热心肠的人民解放军么！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电饭煲和米，也不知道怎么通上电的，居然还能弄一锅粥出来，还特意给你送来。毕竟你的身体暂时只能吃点流质。”

她一愣，再写：“是救我出来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