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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秋喜

2016-04-18 作者: 明日

第94章 秋喜

明日与翁顺二人,被带入一间四面垂帘的厢房,小吏道一声“秦相公稍候”,便转身离去。

厢房不过十来平米,甚是简陋,仅一案两椅,连茶水都欠奉,光线昏暗,惟独案上亮着一盏青铜油灯,反而令空间更显逼仄,令人油生压力。

明日自王氏的口中,知道这是御史台审查官员的例行流程,在四面的垂帘后,也不知多少道严肃冷厉的目光注视着他,自是问责审案的御史监察,少则四人,多则八人。

该流程有个名目,叫做“下堂威”。

毕竟能被“请”进这里的,都是朝廷命官,监察官权不小,品级却低,若是面对面质问官衔高过自己的官员,有违体统。

而且被审查官员看不到四周的监察官,在心理上先弱了气势,出去后也无法打击报复。

这些监察官,有专门问话的,有负责笔录的,有负责观察的,甚至还有画师,分工明细。

这便是宋人的细致之处,只可惜只能对内使力,对外则不堪一击,远不如北族的粗粝豪放。

明日芒刺在背,却老神在在,大咧咧地一抖皂罗衫,坐在了一张椅子上,翁顺自无资格落座,镇定地站在了他的身后。

对这位深受秦桧蒙蔽的翁街司,明日又高看了几分,看来大奸大恶之徒,也有其独特的魅力,只是不知自己这位“秦相公”,能否演绎出不一样的风采?

经过这些天的四处活动、对外接触,他对自己的外表建立了信心,转而担心的是自己的言行举止、内在气质、处事方式,是否跟死鬼秦桧吻合。

尤其在御史台,认识他的旧僚不在少数,又没有王氏在旁提点,他必须万分小心。

伴随着一声轻咳,一个苍老的声音首先发问,语气温和,不知是否老下属:“相公自虏地来,二圣安否?可有密旨携来?”

果然,朝廷最关心的就是两位被俘皇帝的消息。

此事干系重大,明日的呈牒不便多提,本打算面圣时,对赵构小儿详细上奏,现在到了御史台,由不得他打马虎眼,毕竟是天子耳目,他的一言一语,都直达圣听。

在王氏的调教下,明日演技大涨,未语泪先流:“两位圣上受苦了,龙体还好,只恨小臣不得随侍左右久矣,无法求得密旨。当日北上途中,太上皇得知圣上即位,命小臣致信虏人元帅粘罕议和:‘当遣一介之使,奉咫尺之书,谕嗣子以大计,使子子孙孙永奉职贡,岂不为万世之利哉……’吾因深体上意,被粘罕滞留燕京,以作媾和之使,后被虏人监军挞懒胁迫南下……吾听到两位圣上的最新消息是被迁至五国城,受金主善待,太上皇还写词致谢——‘垂丘山之厚德,扩日月之大明’……”

太上皇自是赵构小儿的父亲、以才艺和昏庸闻名于后世的宋徽宗。

明日却不知道,两位昏君本来被关在黄龙府,却因为他的缘故,被转移到五国城的一个枯井里,从此只能坐井观天。

在明日讲述的过程中,隐隐传来笔录换纸的声音,有关二圣的最新消息,自然是第一时间呈到当今皇帝的手上,才不负赵构小儿的“至孝”美名。

听到明日背诵的谢词,四下的检察官都为之一窒,这位太上皇竟对国仇家恨的死敌如此阿谀奉承,未免也太……

明日也觉这词肉麻,还不如送给自己——“日月之大明”么。

这段话是王氏精心罗织,并无多少虚言,毫无破绽,更替“秦桧”蒙上一层光环——媾和之使,令宋廷不敢掉以轻心。

至于他在挞懒身边呆过的事实,既然无法隐瞒,索性坦白,反而又多了一个政治资本,论对金人内部的了解,大宋无出其右者。

明日长长的一番话讲完,确切地说,应该是背完,口干舌燥,却无茶水润喉,心中老大不乐意,遮莫老子也是你们的旧主子,怎么连杯茶也不上?

接着,从他的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未知跟相公一同被执的王公大臣,遭遇如何?”

第一问是君,第二问是臣,“秦桧”的呈牒也是一笔略过,此非机密,而是故意忽视,当然也早在王氏的算计之中。

明日黯然垂首,却是挤不出眼泪了:“吾跟诸公分开亦久,只知张叔夜自尽于白沟,何?、孙傅、陈过庭、司马朴等随二圣北上,被流放至广宁府,生死不知……”

身后的声音蓦地犀利:“好一个生死不知!诸公与你同时被执,独你数年之后,全家航海以归,安然无恙,莫非是虏人的细作?”

王氏对此亦有预判,给明日设计的对策是:纳头向北而拜,向皇帝的方位磕几个大响头,最好磕出血来,然后口呼陛下明鉴,痛哭喊冤,以表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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