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华(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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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以后,花以怜便跟随楚寒子他们住在翡翠谷,将对方传授的一招一式都牢记心中,每日勤学苦练,不畏春寒酷暑。时光匆匆,恰如白驹过隙,转眼,就是四年。

这日祈云修穿过幽静的石径,看到花以怜独处绿篁里,单手支颐,颦眉凝目,似乎正在一个人发呆。

她面前,是一处人工辟出的空地,石地上有六道寸深的清晰脚印,若非内力深厚之人,绝无法做到如此程度,而这些脚印以奇特的位置,布列在一丈方圆内,显然是某种步法阵势。

经过半盏热茶工夫的沉思,花以怜忽然抬首,开始在六个方位上来回挪移,脚下运做不急不缓,但落入旁人眼中,她的身子却飘闪如电,疾快无比,不禁使人产生眼花缭乱之感,随即她又停下来,托腮沉吟,如此反反复复,时练时想,足有半个时辰,因太过专注,竟没有察觉到一旁的祈云修。

“师兄……”当她回过神,才发现那白衣少年伫立于青翠的竹畔,年华逝去似水,身形已变得纤细欣长,含笑注视着她,无半分不耐之色。

花以怜立即奔上前,嘴角淡勾,泛起两朵梨涡,嗔笑:“何时来的,怎地也不叫我?”

迎着日光,祈云修见她额角缀满汗珠,衬得娇靥晶莹闪闪,宛如发光璀宝,不禁拈起袖角,替她擦了擦,柔声哂笑:“有一会儿了,刚刚见师妹练习步法,不过两日,却已大有成就。”

花以怜脸上无半分矜傲神态,谦虚而言:“师兄实在说笑,师父的这门‘雾影杳绝’属江湖中少有绝学,每一步暗蕴玄机奥妙,只有领悟通透,运技纯熟,方可完全施展,从而化险为夷,遁出逆境……我练习不下百回,才揣摩出些许诀窍……”说罢,回首望向阵法,仍是沉浸其中。

祈云修立即安慰:“师妹天赋过人,以你的悟性,只要勤心习练,假以时日,必有所成。”

花以怜淡淡一笑,摇头:“与师兄相比,我还差得远呢。”

祈云修不以为然:“你比我晚入师门,怎可相提并论。”

花以怜唇齿轻动,逸出一缕浅浅叹息,似花落水面,接着转过话题:“对了,师兄找我有什么事呢?”

经她一提醒,祈云修才恍然记起:“师父说今日要带我们出谷,特让我来寻你。”

“啊。”花以怜粉面微变,焦急开口,“那我这就回房收拾下,随后便到!”

以前祈云修年纪尚小,楚寒子都是将他留在翡翠谷独自外出,而随着时间推移,外加又多了一个花以怜,是以每年,楚寒子都会带着他们师兄妹出谷五六次,到山下的小镇买些日常用品。

小镇不大,街巷内却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楚寒子一袭青袍,头戴帷帽,两名徒儿则一直紧随在他身后。

祈云修虽比花以怜年长几岁,但涉世甚少,每每面对摊贩们的叫卖吆喝,总忍不住好奇,驻足观望。

楚寒子进入绸缎庄,花以怜在外等候,而祈云修来到一处小摊前,只见除了卖些胭脂水粉,还摆放着各式精致的耳环、簪花、发钗……

他生得肌白貌美,伴随年龄增长,除了个头更高一些,容色也愈见清雅端华,白衣笼风,宛如从仙浴走出一尘不染的绝世少年,不知看痴了多少途经的妙龄女子,纷纷面染桃红,顾盼回首。

白细秀长的手指从琳琅满目的首饰前滑过,拾中一朵朱粉簪花,他欢喜地看了又看,随即侧头,下意识地去瞧花以怜。那副踌躇不决的模样,直引得小贩咯咯发笑:“这位小哥,您是要选来送心上人吗?”

“啊?”祈云修被他调侃得一愣,雪容上不由自主飞逝过一抹绯红,急忙解释,“不、不是的。”

小贩似乎不信,目光深意地在他与花以怜身上转来转去。祈云修被看得一阵尴尬窘迫,低头往花以怜身旁走去。

“师妹……”

花以怜转身,发现他整张脸红红的,正觉奇怪,就见他举起手中之物,唇边浮现略显青涩赧然的笑意:“你看这簪花好看吗?”

花以怜自拜入师门后,所有精力都投注在武学上,虽值豆蔻年华,却对女儿家妆扮的事毫不上心,整日不过素衣留辫,无一丝多余点缀,然而如此,已觉净颜明丽四射,一对点漆瞳孔若水底碧青,闪澈逼人,浑身透着汇聚天地的纯然灵气,人如奇花初胎,丽质难掩。

她目光扫去,显然兴趣不大,淡淡吐出两个字:“还好。”便又望向门前,等候师父出来。

祈云修失望地叹口气,只得将簪花放回原处。

待楚寒子出来,他们又一路走走瞧瞧,蓦听卖小吃的一唱一吆道:“卖红薯喽,好吃的红薯,保香保甜喽——”

花以怜止步一凝,仿佛傻了似的,朝那里呆呆地望去。

脑际里浮现出多年前的画面——身穿破旧斗篷的少年冒雪赶到她家中,变戏法一样,从怀里递来两块热乎乎的红薯,彼此并肩倚靠在床畔,吃着红薯,相顾相笑,日子虽然清苦,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欢喜甜蜜。

衣遥哥哥……

无论过去多久,少年那温柔的笑容仍然清晰如昨,像是深深烙入自己的灵魂中,不曾有片刻模糊,那似缠绵的悲伤,多少次午夜梦回,让她潸然泪下。

“师妹……”就在她出神之际,祈云修已经捧来一块烤熟的红薯。

望向眼前那张秀雅含笑的脸容,花以怜眼波一破,陡然避开脸:“我、我不喜欢……”

祈云修适才见她望了许久,本以为她想吃,特意跑去买,哪知结果却大出意外。

那份美好,永远只停留在四年前的某一天……

除了他……

除了他……再无人可以取代。

低头掩掉眼角溢出的一滴泪,她与祈云修擦身而过,风儿吹起一角素衣,好似飘入冰雪冻化的蝴蝶,孤寂而冷清。

秋残,冬至,坠落的红梅伴随泪水,被深雪一并埋葬。

时光,也在这种悲伤的记忆中,一点点地流淌滑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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