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卑爱(2 / 2)
恍然彻悟,花以怜面容呈现一片苍白,随即双目紧闭,身体微颤,仿佛承受着比割肉剔骨还要强烈十倍的痛楚。
他在那人面前屈服,只为一心一意替自己寻求解药,可她非但没有理解,反而还一刀刀剐着他的心,是不是现在将那胸膛剖开,那颗心脏,早已是变得血肉模糊了?
封衣遥将药丸喂入她口中,直至目睹她咽下,才终于放下心。
花以怜遏制不住,伏他肩头痛哭。
封衣遥慌张:“怎么了?”
花以怜摇着头,说不出一句话,深深的悔愧化为绵绵不断的泪,把肩头的衣衫浸湿。
满头青丝披散而下,几乎掩住半个身躯,封衣遥把怀里颤抖的她抱得紧力而温柔,到海枯石烂也不要紧。
花以怜举起自己的左手食指,用牙齿狠狠咬破,鲜红的血绽出来,宛如妖诡绯花。
“做什么?”封衣遥惊疼地阻止,然而下一刻,看到她又举起自己的手,表情呆呆的,仍她咬破自己的手指。
花以怜唇角轻扬,将彼此的两根食指,紧密贴合在一起。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伤口,同样的疼痛,两个人的血液相融,渗透骨髓、灵魂,蕴在心底最深刻的爱,只能用血来证明。
她说:“衣遥,原谅我。”
有她在,无怨无恨了,瞳仁中的极黑色泽,已经不复阴霾,是从未有过的明净,深深望入,仿佛能带给人一场美丽的幻觉。
她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他究竟有多爱她!
花以怜迷乱地唤了下他的名字,亦如儿时,那般充满依赖。
窗外飞花飘叶,正值春意盎然,而房内,响起低低细细的声音。
祈云修静静坐在桌前,是贯注了灵魂的专注,正用小刀雕刻着一个小木人,刀法沉稳而娴熟,衬得细秀白净的手指,仿佛蕴着玉的柔辉一般。
那人的眼睛,最是动情之处,可惜动作忽然在这刻停止了,原来只差最后一步,却是百转千回,无从下手。
倾付出全部的爱,他注视着手里的木雕小人,眼神依稀痴迷,探首,轻轻吻上,窗外的光把人照得近乎透明,此情此景,亦如花开花落那般美好。
但紧随而来的,又是冰寒彻骨的锥心之痛,祈云修沉重地合上眼,那一瞬,有什么仿佛要流落下来,却最终压抑着,化为深深的自嘲。
风吹,摇曳一地,花的影子映上窗纱,一股袭人的芬芳气息不知何时弥漫满屋。
祈云修突然不敢置信地睁开眼。
花以怜站在背后,看着他雪衣如华,墨发倾覆,竟已觉般般入画。许久,才开口:“是我……”
祈云修脸色发白,手抖起来,木雕小人险些从手中脱落,然而从背影望去,却只像是寂静中的一点不胜寒意。
等回过神,那人再没有出声,突然害怕她就这样走了,祈云修急忙回首,映入眼帘的一对潋滟星眸,宛如月落碧湖惊溅起一池银白的碎光,恍惚间便是一痛。
一瞬、几个时辰,抑或整个春夏秋冬,在对视中,都不过是转眼逝去的一缕尘风。
那时祈云修终于知道了,那样一双秋水寒月般的眼睛,已经永远永远的,被他镌刻在了心魂深处。
花以怜眼中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素手微拢:“师兄,我来……是有些话想跟你说。”
听到那个自始未变的称呼,祈云修呆了片刻,尔后略带嘲弄地一笑:“不用了。”
花以怜怔仲。
祈云修淡淡道:“你肯来找我,我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能够如此平静地面对自己,应该是那个人,已经回到她的身边了吧?
“我……”花以怜还想说些什么,可惜被祈云修打断。
“我知道,你想跟我说……你一定还会继续把我……当成你的师兄。”声音莫名地断续颤抖,在她面前,竭力地欲把那份黯然掩去,只是这次,这次,祈云修举步跟前,情不自禁伸手,抚上她鬓边被风吹散的一绺发丝,轻启玉唇,发出空空一叹,良久,才是惆怅凄婉的低喃,“只是我对你……怜儿、怜儿,你知道吗……”
他已经回不去了,更不可能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花以怜如被烫了下,蓦然抬首,刹那间的目光接触,他的眸清湛似天上明泉,却又有着若磐石一样的坚定,意不改,心不移,地久天长,此情不渝!
花以怜心头惊震甚大,忽然分不清究竟是何种感觉,胸口仿佛被剖开的空荡,又仿佛被填满的沉重,当看到那人眼中流露的哀伤与失意,顿觉抽心绞痛,却又无力阻止。
她呆呆站在原地,无言应对,半晌,才道:“那你……”
祈云修注目了她一会儿,才黯然敛目:“我还不能走。”他侧过身,在看不到的角度下,微微合眸,似乎在等待那印入目中的容颜影像慢慢沉淀下来,“我已经听孟湘环说了,下月初十,就是妖女宴邀天下群雄,共赴黄泉之宴的日子。”
“通冥……黄泉……”花以怜低喃自语,继而冷笑,“光听其名,亦不难知其用心。”
祈云修开口:“恐怕届时,将会掀开一场无法避免的血拼厮杀。”
花以怜忧愁交错,忍不住劝说:“师兄,这毕竟是生死攸关的事,你还是在此之前离开吧?”
祈云修摇摇头:“对付西月妖女,挽救武林浩荡,自该人人有责,同仇敌忾,而我,绝非贪生怕死之人。就算不是因为你……我也会退缩。”
听到这里,花以怜启唇一叹,不再做声。
祈云修突然转身面冲她:“我在离开翡翠谷之前,师父曾经传授我一套双剑合璧的剑法,威力强大,绝妙莫测,乃属武林精奥之学,眼下时不我待,我们不如在剩下的时日里,尽快将它熟习掌握,日后以应强敌,联袂出剑。”
花以怜闻言,星眸刹那一亮,几乎不做犹豫,颔首同意:“好!”
祈云修看着她,唇角终于露出一抹淡如薄云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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