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回 大山雪原 枪声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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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大山雪原 枪声里

2017-04-20 作者: 朽木听风

第三十回 大山雪原 枪声里

这一年冬天的雪很大。小三子的日子也像大雪覆盖着的大山那样平静。然而,在这平静的日子里,小三子感觉到了自己的壮大。这种感觉不是来自那些主动交上份子的村子,也不是那些莫名其妙的人送上来的礼份,更不是增长起来的人数,而是来自那一张张被冻伤了的脸。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农民的忙碌告一段落。所有人都准备‘猫冬’(躲起来过冬)了。土匪也一样,进入赌博季节。小三子立下一条新的规矩:鼓励众兄弟出去打猎。以前呢,打回来小猎物,都是大伙儿一起吃了,谁打的给谁多来一盘,附带着一壶酒。打回来值钱的狐狸、黑瞎子等才会少量的给些钱,也没啥一定的规矩。这回,遵命和眼镜写出来详细的奖励细则,不仅给钱,还给子弹。

看着兄弟们拉回来一爬犁接着一爬犁的猎物,看着他们冻伤的脸上的兴奋,看着他们眼睛里闪着的豪迈,小三子真的有了‘王’的感觉。

小三子还有个规矩,天眼子方圆十里内不得打猎。所以他的人都学会了‘长途奔袭’。每天都有三五个人,或是六七个人,坐上马拉的爬犁,出发了。有的带着干粮,有的带着锅,还有的还带着老毛子那种滑雪板,趾高气昂地,带着收获的期待出发了。

他们带回来的不只是猎物,还有‘消息’。小三子感觉自己就像巨大的蜘蛛,他的网覆盖着这百里群山。每一伙儿打猎的回来,都会津津乐道在狩猎过程中发生的好玩儿的事儿,哪儿哪儿哪儿有个什么样的村子,谁谁谁干出什么样的傻事儿,小三子都会饶有兴致地去听。

打回来的猎物呢?吃也吃不完,卖也卖不完,咋弄呢?四爷出了个主意,白送。送给八面通交大份子的人家。结果,送上来的份子比往常多了不说,谁家要是没接到天眼子送的猎物,那在八面通是很没面子的。

第一场雪后,杨老四走了。他的目的地:老毛子;任务:追杀九彪。走的时候,小三子对他说,“俺知道你这趟出去得遭不少罪,找到他就行,别轻易下手,送回来信儿,俺派人过去。”

老四回答,“俺不能保证啥时候能找到他,俺会一直去找,一年不行,两年;两年不行,三年,俺早晚能找到他。除非俺死的比他早。”

第二场雪后,王铁的人打死了姚阎王的人。这是小三子安排的,与其说是给王地炮报仇,不如说小三子这是在试探。他早已安排人守在从大哈塘通往八面通的路口放哨,还派人住在三婶儿家,还有杜三儿那儿,以防其突然报复。

对这事儿,四爷是不赞成的,“能不能吃掉他是一回事儿,再说,粘上金子,人都会变得邪性。”

王铁的意见是,‘一山容不了二虎,早晚的事儿。’

哑巴的意思,‘别急,是你的,早晚是你的’。

赵亮,“咱得小心点儿。”

大虎,“你不整他,他也得整你。”

傻鹅,无所谓。

为这事儿,小三子还专程去了一趟崔庆寿那儿,他的说法:“姚阎王往山口那里交了不少金子,交多少,没人知道,日本人好像挺器重他的样子,但是谁他妈也摸不准小鬼子咋想的啊。”

说到这儿,咱得啰嗦一会儿这金矿的事儿。咱这个故事的重头戏也是围绕着金矿展开,所以,想看明白俺的故事,那您一定要明白金矿是咋回事儿。另外,看完俺的故事,您也会成为半个‘沙金行家’。当然,沙过金儿的人,可以跳过这段。

俺那地界把金矿叫做‘青’,指的都是砂金矿,这有别于石金矿。据说,黄金都是火山岩浆喷发而形成,所以其矿体大都呈河流状一条一条的。砂金大都埋在土层下面的砂子里,也有极少数露天矿,一旦经过地质变迁被埋在山下,砂子就变成石头,成为石金矿。穆棱县在解放后还被两度评委‘全国黄金万两县’,黄金矿藏量可见一斑。不过,现在是采没了。日本人从这儿采走了多少黄金,无据可查。

可能有人不解,怎么有‘沙金,’还有‘砂金’啊?是不是打错字了?不是,‘砂金’,有别于石金;而‘沙金’的‘沙’是四声,音‘煞’,是指淘金过程。沙金的原理,简单地说,跟淘米一样,用水把米冲出去,砂子就会沉底。沙金是用水把砂子冲走,金子沉底。其过程,可不像有些电视剧里那样,拿着‘金钵子’(钵,bo,四声)在河水里瞎摇,这是沙金最后一道程序,是轻易不会让别人看到的。这么说吧,沙金儿的人,没有说自己发了财的。您说,他能让您看见他沙出来多少金子吗?

其大致程序是这样:首先挖出矿井,这个过程叫,‘按青’。挖到采砂层,用辘轳把砂子摇上来,‘上溜’。溜子,是像一个猪食槽一样的木头槽子,长的4、5米,短的2、3米,上面铺上麻袋片,再压上柳条编的帘子。溜子一头用架子支起来,成斜坡状,把采出来的砂子放到上头,再用水冲。砂子会被冲下去,金子会挂在麻袋片上,或者沉在帘子下面。这个过程一直反复,直到晚上收工的时候。收工时,才会把那个帘子和麻袋片冲洗出来,冲洗出来的砂子,叫做‘重砂’,这些重砂才会用金钵子摇出来。也就说,全天的劳动都会在这些重砂里。所以多数人都会把重砂用麻袋背着,背到家里偷摸地在水盆里,或者专门的小水坑里用钵子摇出来。这个过程也是蛮有意思的。摇钵子的人一定是蹲在那里,双手合着节奏摇动钵子。差不多了,开始用手掌击打钵子,这时就能看见金子了。您再看那摇钵子的人,他的眼睛里一定会放出狼光,就像赌徒那样。呵呵呵,贪婪,沙金儿的人好像没有不贪婪的。更多的细节,以后咱说到哪儿讲到哪儿。

有一样,沙金儿离不开水。所以冬天一上冻,就得‘捆青’(结束一年的沙金劳动)。由于俺那地界冬季结冰期超过半年,好多外地沙金儿的人,冬天都会回家。姚阎王那儿也是。不过,今年姚阎王留下好多人。那会儿可以这样说,所有沙金儿的人都是半个土匪。这是因为他们都是在深山荒野中从事着及其艰苦而又充满风险的劳动,他们不惜命。为了金子杀人,理所当然。姚阎王手里大都是这样的人。他们虽然贪婪狠辣,毕竟不是职业土匪,会骑马的不多,枪法好的也不多。小三子也是看准了这一点,让王铁的人带着马到那儿附近打猎。为啥带着马呀?是因为冬天太冷,骑马人遭罪。所以去的时候都是用马拉着爬犁,马背上铺着马鞍,一旦情况不好,可以骑马逃命。

第二场雪后,姚阎王的人也有闲不住的,出来打猎了。结果就碰上王铁的人,没有理由,被打死三个,跑了一个。可能有人好奇,怎么知道是姚阎王的人?跟您说,老百姓和土匪走路的样子都不一样,不会错的。俺打个比方,街头混混和过日子的老百姓差距小吗?

过了好几天,姚阎王那边没反应。王铁这边又派两伙人过去,甚至有点挑衅的味道。姚阎王依然没反应。

姚阎王没反应,山口有。杜三儿捎来信儿,山口请小三子到一美酒屋喝酒。

“你知道我为什么请你来吗?”山口开门见山。

小三子摇头。

“姚先生跟我说,你的人打死了他的人,是真的?”

小三子笑了,笑得很舒心的样子,“好像有这事儿。”小三子心里一个声音,‘姚阎王,姚阎王,你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找日本人,你死定了。’

“你笑什么,这是很严肃的,我警告你,不要做出打扰地方安宁的事情,”山口表情很认真的样子。

小三子收起了笑容,“地方安宁?谁的安宁?他姚阎王的?还是老百姓的?还是你们日本人的?”

“你不要话很多,你明白我的意思,”四目相对,山口的眼睛里意志坚定。

“姚阎王给你交上来多少金子?”

“这一件事不是你的事情。”

小三子不说话了。喝下去一杯酒,他没生气,跟死人犯不着。

“小三君,你知道,我一直很尊重你,即使你不承认,我也相信我们会成为好朋友的。”山口很诚挚地点了一下头。

小三子心里想的是,当年刘黑子要是换成是现在的他,日本人一定要付出更大代价,这是一定的。结果呢?他不知道,不过,他有点想知道。他又笑了,“咱哥俩有缘,来,为你这句话干一杯。”

“真的希望我们一起为大东亚共荣一起努力,而不是你们自己互相杀害。”

小三子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他的脑海里响起了崔庆寿的哭声。山口一愣,“我说的是对的,是对的,难道不是吗?”

小三子平静下来,又干了一杯,又笑了,“你说,人活着憋了吧屈的,活着干啥?”

山口一愣,半天,“我们为了一个伟大的目标而努力,接受一点点委屈,是男人应该做的。”

小三子又干下去一杯。歪着脑袋醉眼朦胧地看着山口,“你的目标是吉东的安宁?”

“目前来说,是的。”山口又一点头

“哈哈哈,有俺在,俺就能给你安宁,”小三子笑得很坦然。

“我承认,小三君是有贡献的,”山口又一点头。

“呵呵,俺困了,俺要睡了,”小三子扭头向前台喊了一声,“俺的拐呢?”

“嗨”的一声,那个朝鲜娘们一路小跑过来,跪下,双手把拐举过头顶。

小三子接过拐,用拐撑着,站起来,向外走去。快到门口了,小三子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没准儿,俺能给你更多的金子。”

没等山口做出任何反应,小三子走去了。

第二天晚上,在天眼子,几个二当家的都在。小三子详细地描述了他和山口的对话。

四爷的脸上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王铁的眼睛里出现了顽皮的笑。

哑巴看明白大喇叭的比划,也笑了。

赵亮和傻鹅一脸茫然。

大虎歪着脑袋站了起来,用手指点着桌子,“我操他个妈!他姚阎王他混没混过?你妈了个逼的,这不是卵子干的事儿吗?大当家的,这事儿你要是不整他,以后俺不跟你混了。”说完一甩手,大虎晃着膀子走了出去。

小三子很欣慰,王铁和哑巴的笑和他一样,给姚阎王判处了死刑。

第二天,小三子又去了一趟杜三儿的场子(赌场)。场子办的很红火。杜三儿本来就有‘侍候局儿’(赌场服务)的经验,加上他为人处事儿公道,几百里外的人都到他这儿来玩儿。场子就在周疤了眼儿的房子里。杜三儿住在一美酒屋斜对面的那间屋子。小三子和杜三儿说了好多话。

第三场雪后,来了这么一件事儿。有人拿着老于的条子找到天眼子。条子上就一句话,‘帮这个人,’署名还是那个简单的‘于’字。拿着条子来的人也有些奇怪,是个高丽棒子(朝鲜族),三十多岁的壮汉,风尘仆仆的,一个人到了山下,就要见‘山猫’,其他的他也说不明白,嘴里‘你滴、我滴,’乱七八糟的没人能听明白,除了‘山猫’两个字。下边兄弟也没敢怠慢,报了上来。等他来到大堂屋,还是‘你滴、我滴’说不清楚,却径直走走向小三子。川子把枪顶到他的头上。他举起一只手,另一只手却按在桌子上,慢慢推到小三子跟前,把手拿起来,双手举过头顶。桌子上摆着老于的那张条子。等到四爷说明白条子上说的什么,这个人竟然会说人话了,虽然还带着朝鲜族那特殊口音。

“俺滴,叫安顺虎滴,俺还有九个人滴,在亮子河滴,日本人滴追滴,要杀了俺滴。”

小三子没说话。王铁对着川子来了一句,“给~他、他、他领下去~吃饭。”

“嗯哪”一声,川子把他领了出去。

四爷看着条子笑了,“呵呵,俺真想见见这个‘干勾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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